41.迷恋

长生明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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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有些茫然地转过头,动作很慢。眼中的两点瞳仁仿佛凝冻住, 很久才转动一下。

    他看见女孩依旧安静沉睡着, 氅衣盖在她身上。地上火盆里的干柴已经烧尽,只剩下白灰, 余温散去。而窗外仍旧黑沉沉的,风停雪住, 万籁俱寂。

    只是一个梦。

    他低下头去,一只手抵在膝盖上, 撑着额头, 触到一掌心的汗。

    萧叡闭了闭眼。

    心跳得很快, 咚咚咚咚, 像是撞城锤的敲击声, 在这间过分安静的废旧屋舍中尤为明显。

    梦里的情形太不堪,那种怦然的、难以掌握的炙热像是针在扎,让他坐立难安。

    萧叡起身下榻。

    走到沉睡着的阿妧身侧,在她旁边坐下来, 一只手撑在榻上, 慢慢俯低了身子, 静静看着她。女孩的睡颜很安静, 神色平和又安心。

    他却像是着了魔一样,无法控制地伸出手。被压在内心深处、只在夜深时分出现在梦里的那种扭曲的冲动再次升起, 令他扼住了阿妧的脖子。

    他的手多么有力, 只要轻轻一扭, 就可以将少女纤细的脖颈拧断。从此屡屡在梦里出现,令他辗转难安的旖旎就会消失,他还是他,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睡梦中的女孩仿佛也感知到了危险,秀丽的眉微微一蹙,低低唤道:“表哥……”

    宛如魔咒被打破,清风吹过灵台,萧叡忽然回神,身子微微动了动,掐住阿妧的手缓缓松开。

    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她的脖颈处轻轻摩挲了两下,用指腹感知着少女肌肤的柔润和细腻。随后慢慢向下,指尖划过女孩胸前的饱满,再向下,停在纤细的腰间,解开了她的衣带。

    ……

    阿妧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窗外雪地的反光刺得她眼睛有些不适,抬手挡了一下,而后放下手臂,看到眼前陌生的环境,有些愣怔。

    她手撑着从榻上坐起来,感到后颈处有些疼痛,眉头微皱,又抬手揉了揉,很快便想了起来。

    应该是昨日午后,她站在营帐的外面,看了看天色,觉得像是要下雪,又实在受不住山间的寒冷,于是禀过了魏帝,在近侍的护卫下先行返回行宫。

    途中忽然遇刺,一片混乱之中被人从身后一掌击晕,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阿妧低头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玄色大氅,又回忆了一会儿,而后伸手将它掀开。抬脚下了榻,怀抱着氅衣走到外间,果然看到了萧叡。

    她记得自己昏迷途中曾醒来过,隐隐约约看见萧叡把她抱上马,用大氅将她围住,紧紧地搂在身前。他的怀抱很温暖,令意识有些模糊的阿妧感到安心,而后便闭上了眼,再次陷入昏睡。

    雪停了,外面的风却很大,侍卫们将外间的门关上,用一块石头抵在门后。屋子里生了火,树枝搭起的木架上串着刚刚收拾干净的野兔,正在烧烤着。

    阿妧看见他们身上仍旧穿着昨日行猎时的戎装,猜测他们是晚归时突遇风雪,才在这里暂时歇脚。至于救了自己,应当是个巧合吧。

    侍卫们围着火堆席地而坐,看见阿妧从里间出来,纷纷起身向她行礼。阿妧也微笑着向他们致意,随后走到萧叡的身旁。

    外间只有一个矮榻,萧叡坐在那里。由于习惯,他的肩背挺直着,那把几乎从不离身的佩刀摆放在他身侧。

    阿妧将手中的玄色大氅递给他。

    萧叡看了一眼,没有接:“不用,你穿着吧。”

    屋子当中的火堆熊熊燃烧着,时而发出噼啪的声响,散发出充足的热量,阿妧觉得不是太冷。不过他不要,阿妧也只好仍旧拿着。

    她也在那方矮榻上跪坐下来,将氅衣搭在腰下,护住了膝盖,双手交握着放在氅衣之上。

    野兔是萧叡的侍卫昨日行猎的时候顺手猎得的,昨夜到达这间屋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家便早早地歇下,这会儿醒来都觉得腹中饥饿,于是简单收拾一下便放在火上烤。时候不久,现在还没有熟。

    阿妧看向萧叡,问道:“昨日……应当是昨日,”她也不很肯定,“殿下是在哪里见到我的?”

    萧叡大致回想一下,告诉了她。

    阿妧清秀的眉再次蹙起,萧叡说的那个地方与她昨日遇刺之地显然并不相符,而且听萧叡话里的意思,昨天只见到了她一人。

    这起事件当然是针对她的,不过只将她打晕,又扔在山里,看起来是要做什么呢?制造出一场意外的表象?她有些糊涂了,同时也有点担心昨日与她同行的侍卫们情况如何。

    萧叡与她相对而坐,看见她微微垂着头,发上的金穗钗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秀丽的长发倾落下来,瀑布一样披散在少女纤瘦的肩上。

    那样柔弱的、带着点轻轻愁绪的姿态和神情,有一瞬间令他想到露水划过的稚弱花蕊上的细瓣,纤细而美丽。

    阿妧似乎有所感应,抬起了头,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向他道谢,于是微微倾身,对他道:“殿下又救我了一次,谢谢您。”她看着萧叡,目光诚恳,“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可以报答殿下。”

    不是她非要这样客气冷淡,实在是隔得太久了,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跟萧叡相处。

    “你客气了。”萧叡说完这一句,便没有再开口。

    一片寂静之中,忽然传来了拍门声。靠近门边的侍卫立即起身,将那块石头挪到一旁,让进一个人来。

    那人的怀中捧着一包果子,是方才巡视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摘来拿给萧叡。

    冬天的水果本就稀罕,更遑论这山间的野果,如婴儿的拳头一般大小,圆溜溜红艳艳的,水润而诱人。

    萧叡没有要,命几个侍卫自己分了,最后剩下两三个最好的,都拿给了阿妧。

    阿妧瞥了一眼那几个野果。出于礼貌,她拾起其中一个,擦干净了,直起身子抬手递到萧叡面前。

    萧叡仍然没有伸手去接,却是就着阿妧递过来的动作,直接低头咬了一口。

    阿妧一下子愣在那里,伸出的手收回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她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道:“殿下?”

    好在先前似乎只是萧叡无意间的一个动作,在阿妧开口询问之后,他便抬手将她手中的野果接了过来,只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

    野兔很快也被烤熟,滋滋地往外冒油,同时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气。

    填饱了肚子,趁着雪晴,一行人略作收拾便走出了屋舍,向着行宫的方向行去。

    阿妧在侍女的陪同下走进殿中,面带微笑,一路上与经过的人点头致意。她注意到自己的席位后面垂挂着一副江山图,因而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面长案前观看。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走过来,阿妧转头,看见了任城王。她转身行礼,向萧怿微一福身:“王爷。”

    任城王丰神儒雅,目光亦很温和,也看向那幅画:“这上面是荆襄的山水吧?郡主的家乡是否也像这画里一般?”

    阿妧点点头,同时又有点惊奇:“王爷曾去过荆州吗?如何一眼就能认出来?”

    “父亲在时,孤王曾随他南征,赤壁的那一仗令人印象深刻。”那一仗大魏损失惨重,实在不是什么好的记忆,然而他淡淡的语气说出来,好像并不带着什么情绪。

    一旁的高几上摆着一个广口小铜钵,里面插着红梅和松枝,因为土壤铺得过浅了,梅枝又有些多,有几枝将要倾倒。

    阿妧一面与他寒暄,一面走到铜钵前,将多余的梅枝捡出来,剩下的与松枝一道再简单插贮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