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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其实没事。
慕烟一方面不想让这几个小孩破费，一方面感觉心口闷闷的，心情不佳，担心影响到别人的兴致。
她沿着昏黄的路灯一路往回走，耳边是汽笛漫天，眼里是车水马龙。
淩市的空气质量近几年都很差，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晚风有些刺骨，吹在脸上像被冰渣子砸中。
连肚子都饿了，她四处张望着，宽宽的道路，排列整齐的路灯，两道旁都是高楼大厦，连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都没有。
累了，又走了一段路找到一个公交站台，准备坐车回去，但是站牌上看了一圈，每个站点好像都距离自己很远。
站台上的人从拥挤到最后只剩三两个，慕烟脚都开始站的酸麻。
拦了半天也没个出租车停下来，正准备拿手机，面前戛然而止停下一辆黑色的宾利。
慕烟意外，车牌她很熟，曾经就停在别墅的车库里。
车窗徐徐降落，仲厉诚身子微倾：“上车。”
慕烟没想太多，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车厢的温暖，拂走了她一身的寒气。
“仲叔，你怎么突然会在这里？”
慕烟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下意识地搓了搓手。
“电话怎么没接？”他答非所问。
“你打我电话了？”慕烟说着去包里翻找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有几通未接来电，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设置成静音了...”
明明可儿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还不是。
仲厉诚不置可否，黑色的宾利在车流中缓速行驶，他单只手时不时转弄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肘搁在窗沿上，手指抵弄着额头，眼底深沉地好像漩涡。
仿佛有些希冀、和等待！
慕烟清了清声：“仲叔，谢谢！”
“谢什么？”
“我听可儿说她接到了一个试镜的邀约，她特地打电话给我。”
仲厉诚眉峰微挑：“你有时间帮你朋友感谢我，你怎么不问问我昨晚上去哪里了？”
慕烟：“......”
他冷冷瞥了她一眼，脸色黑的要死。
慕烟咽了咽口水：“我...”
她想问来着，但是白天的时候跟他发短信，他回在开会，口吻那么冷淡，像是不愿意多聊的样子，她甚至感觉自己是不是管的有些多了！
他毕竟身上肩负着几万人的生计，忙是常事，现在还要来应付她，多少会力不从心！
慕烟想了想，决定还是如实说来：“其实我想问的，白天的时候给你发短信，你说你在开会......我以为你很忙，不想打扰你！”
仲厉诚微微怔忪。
他回短信的时候会议室里几个股东因为收购案吵闹的不可开交，他正是不耐之际，看到有短信进来，也没太去组织措辞。
他忘记了，她从小乖巧，却是敏感的要命！
这种原本想要怪罪，到头来却让自己感到愧疚的感觉不好受，仲厉诚抿了抿薄唇，一只手过来握住慕烟的。
“我们家一个世交的女儿，安娜，她回国了，昨天我母亲一定要让我回去，你小时候见过的，不过你可能印象不深刻了，她比你大！”
他有句话没说，如果昨晚不回去，柳素芬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来找慕烟，他知道慕烟害怕见到她，所以就算百般不情愿，最后也不得不回去......
慕烟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那天在电话里的就是她吧？”
“...嗯。”他睨眼瞧了瞧她，耷拉着个脸，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这到反而取悦了他：“昨天就是回去吃了个饭，太晚了，今天一大早又要公司开会，怕你睡不好就没回去。”
慕烟点头：“嗯，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仲厉诚莫名地就拔高了音调，他后糟牙紧咬着，恨不得立刻扒开她这副乖顺懂事的模样，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肉长的，她多埋怨他几句会怎么样？！
“仲叔...”
慕烟心颤。
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为什么她觉得男人的心思也是让人捉摸不透，这心情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他冷落了她好半天，慕烟终于像个小猫似的靠过来。
“仲叔，我饿了...”
软软糯糯的音色，配合着她蹭在他手臂上的柔白，仲厉诚最终狠不下心不理她。
......
谢铉知道清尘掌门人是李漾的时候，还是在仲厉诚的办公室。
他瞪大着浑圆的眼珠子，一脸不知是诧异还是诡异地嘲弄：“我怎么感觉现在剧情就跟八点档的狗血剧一样的？这个李漾不会是要回来复仇的吧？”
仲厉诚没工夫理他，留着他在那边自言自语。
Henry却在这个时候进来，仲厉诚不理他，他就抓住他的特别助理。
“你们仲总跟清尘影视的李漾见过面了没有？”
这话听上去就充斥着八卦的味道。
Henry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对于他这么唐突的提问，顿了三秒钟之后，仲厉诚丢下手里的工作看过来——
“你有时间关注这些，倒不如想着这次等你们家老爷子回来你怎么跟他交代你上个月投的那笔钱彻底打水漂的事！”
谢铉龇牙咧嘴，气哼哼地指着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那是自己的钱，不在我们家老爷子眼皮子底下！”
“整个圈子都知道你谢少爷花了五千万买了家空壳公司，你确定你父亲不会知道？”
仲厉诚冷嗤。
这件事怕是要成为他放荡不羁的人生中一块撕不掉的标签。
谢铉气的牙痒痒，但是他所说的都是实情，青天白日的，他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谁没有个失手的时候？”
他搁着二郎腿，一脸的满不在乎。
仲厉诚也不埋汰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让他从李漾这个话题上闭嘴，现在目的达到了，他又可以开始安安静静做自己的工作了。
不过安静了不到一分钟，沙发上的人似乎又想起来什么：“听说，安家小女儿回来了？”
仲厉诚头也不抬，淡淡‘唔’了一声。
得到确认的谢铉立马来了兴趣：“我可听说安家一直谋划着把她们家大女儿安心嫁给你的！怎么这次回来的反而是安娜？”
“安家这么多年没回来，你倒是对他两个女儿印象这么深刻！怎么？有兴趣？我可以帮你们引荐！”
谢铉罢手：“好东西都是留给你的，我可不敢高攀，这安家向来眼高心傲，能被他们看的上眼的，估计也就只有你仲厉诚了！”
此话不假。
当年安家在淩市也算是家大业大，从政的从军的从商的，几乎是每条道上都混的很开，一般的名门望族都想能与之牵扯点关系，但是往往最后都是尴尬收场，安家虽然不得人心，但背景后台放在那，谁也不敢多言！
倒是仲厉诚的父亲仲清远，涉足商界多年，家学渊源，老丈人家也是名门，兴许是底子也够硬！他完全不像那些权贵寄希望与安家，安清远从不主动靠近，商宴上也是客套周旋，不见半分攀附之心！
这反而让他成为了个特例，安家一家之主安祥生倒是经常登门拜访，三来两去，自此结下了厚重的情谊！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虽然有些火药味，但是气氛还算平和。
慕烟下班早，说好了今天要过来等他下班一起回去，没想到她来的时候谢铉还在。
“谢叔？”
谢铉摸摸鼻子：“嗨，慕慕小美女！”
他不怀好意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转，然后被仲厉诚一个冷冷的凝视给悻悻地收了回去。
“怎么，今天来等你仲叔一起吃饭？”
慕烟愣了下，点头：“是啊，谢叔要不要一起？”
谢铉与仲叔的关系要较好一些，慕烟不知他现在是否知晓两个人的关系，如果他知道的话，那未免也藏的够深，可如果不知道的话，又对不起他这双精明的眼睛！
“我倒是想去，可我在这里待半天了，也不见你仲叔邀请我与你们一起共进晚餐，我想我还是不要当这个电灯泡了！”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慕烟脸色瞬间白了白，不过办公室里面的灯光亮，看不出来什么。
仲厉诚却是瞬间捕捉到她脸上的变化，拿了外套，走过来，牵过她的小手，同时不忘丢了一记颇有深意的眼神给一旁的人。
“走吧！我们回去！”
但还未走几步，内线电话就响起。
仲厉诚皱了皱眉，返回去按下接听键：“说。”
“总裁，安娜小姐在等您，是否让她进来？”
他脸色未改，言简意赅：“我已经下班了！”
然后就挂断了。
可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尤其是谢铉，那眼神里看好戏的兴奋已经藏也藏不住！
慕烟闻言，垂了垂眼，今天来的真不是时候。
Henry抱歉地看着等候在一边的安娜：“不好意思安娜小姐，总裁已经下班了。”
安娜朝着紧闭着的办公室门努努嘴：“你刚刚不是拨的内线么？难道里面不是他接的？”
Henry轻咳：“总裁的意思是，他现在要下班回家了，不见客。”
“我现在就住在他们家，正好一起回去！”
她雀跃着走到门口，正欲推开办公室的门，没想到与此同时门也从里面打开。
“厉诚哥！”
她一脸灿烂的笑，简直要恍花慕烟的眼。
“咦？你是...”
谢铉潇洒地行了个礼：“在下谢铉！”
这一脸的狗腿。
慕烟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你就是慕眼对不对？我们以前应该见过！”安娜直接忽略了一旁神采奕奕的谢铉，转而把目光投在慕烟身上。
“你好！”慕烟微笑。
恰到好处，不刻意亲近，也不生疏。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总感觉这个安娜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深究的味道。
“厉诚哥，我想去买几件衣服，柳阿姨让你带我去，你陪我好不好？买完了我们再一起回家怎么样？”
安娜仰着头，笑盈盈。
不管仲厉诚是否冷着个脸，她都笑脸相迎。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就不信他再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薄了这个脸面。
可是，她错了。
仲厉诚看都没看她：“我有事，还有，以后不要随随便便来公司找我！”
说完，他阔步离开。
慕烟被他牵着手，脚步有些碎，才能跟上他。
安娜看着两个人消失在电梯口的身影，呼出一口气。
谢铉还站在一旁，试图说两句好话圆一下场。
“他就这臭脾气，安小姐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有时间陪你去逛逛！我名下有个商场，刚有几个新的品牌入驻！”
安娜朝他做了个鬼脸：“谢谢，不用！”
谢铉：“......”
慕烟坐在副驾驶上，看着面无表情的仲厉诚，抿了抿嘴。
现在这个时候该生气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
她都还没说什么，他怎么已经就冷着个脸，一副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惹得众神震怒的事！
“仲叔，我们晚上吃什么？”
仲厉诚瞥了她一眼：“...你很饿？”
慕烟：“......”
不应该很饿吗？
听他这个语气，可能不应该吧。
慕烟这样想着的时候，顺便也把头给点了。
仲厉诚好气又好笑，冷硬的脸部线条瞬间就垮了！
他估计真的是有被虐妄想症，喜欢看她吃醋，喜欢她喋喋不休，喜欢她吵着闹着问他要解释...
他侧过身去捏她粉嫩的脸蛋，咬牙切齿：“安娜住在我家你不会难受吗？”
慕烟怔忡。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是说她刚回来？而且荀姨她们都在，可能就是暂时借个宿。”
这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可理喻。
看她说的条条在理，仲厉诚倒觉得是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他靠着椅背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自身财产保护意识太薄弱，不懂得什么叫做危机感，不像他，占有欲那么强烈，一想起她在清尘，与他一个屋檐下待了这么久，心中还是久久难以平复。
“想吃什么？”
他终于是抚慰好自己，发动车子踩下油门。
黑色的宾利，在偌大的地下停车场绕了几圈之后，直直往有着光亮的出口开过去。
“火锅。”
“味道太重！”
“那就吃没有味道的火锅......”
仲厉诚：“......”
******
慕烟陪着桃子四个人一起去试镜，结果很顺利，四个人全部敲定，虽然戏份不多，但好歹贯穿整部剧。
慕烟想着去感谢导演，在走廊上的时候，遇到李漾。
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会在这里遇见她。
倒是慕烟，微微诧异。
“来见松冰？”
慕烟点头：“是的。”
他日理万机，她不认为他会有时间去管自己公司旗下这些小人物的生计。
所以自然想不到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来这里的原因的。
“他不在，一起回去？”
还是中午，下午还有班要上。
慕烟暗恼，来之前应该打个电话确认的，白跑一趟。
“不用了，我还有点其他事。”
“利用工作时间做其他事？”
他好以暇整地打量她，眼底是调侃的笑意，并不见一个领导人的威严。
慕烟避开他的视线：“Annie让我下午去见一个客户，地点就在这附近。”
像是怕他再提出要送她过去的提议，慕烟特地补充了一句。
他也是识趣，不再多问。
然后阔步离开，留给她一个笔直的背影和四个字：“好好工作！”
慕烟用短信表示了自己的谢意。
没想到松冰直接给她回了电话——
“导演！”
慕烟客客气气。
松冰：“听说你白天去找过我了？不好意思有点事，没在公司。”
慕烟：“没事，就是想感谢一下您！”
松冰：“大家都是为了祖国的影视事业在奋斗，你推荐人才，我负责将他们推荐给观众，各司其职，没什么好感谢的！”
不愧是导演，说的话都这么有水平。
慕烟又聊了几句，在挂电话前，松冰又状似无意提了一句。
“对了，替我向李总问好，这两天真是太忙了，改天请他吃饭！”
手机屏幕黑了。
手中的手机有千斤重。
她的心像是被捆绑了坚硬的石头，一直在往下沉。
她突然明白，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那么多好事，怎么会有人真的可以被馅饼砸中呢？那得需要多少运气？！
慕烟下班没有直接离开。
而是坐在办公室里，等到所有人都回了家，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约了他见面，在顶层办公室。
推开门，他背手而立。
听到声音的李漾转过身来，英俊的五官被柔和的灯光磨去了棱角，整个人都变的柔和起来。
“松冰导演给我打电话，桃子她们试镜的机会，是你帮的忙是吗？”
李漾闻言挑眉：“松冰应该不会这么说。”
此言，便是确定。
慕烟咽了咽口水，她有一万分的确定，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不会仅仅是给自己公司的新人一个机会，要知道这种事，他们这种大人物根本不屑去插手。
可是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慕烟断然不能将自己狭隘的思想说出口。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求证这个？”
见她迟迟不语，李漾又问。
慕烟觉得自己太过偏激，不管他有没有帮这个忙，桃子他们现在都已经是确定要参演的新人，是他自己手下的人，他总不至于出尔反尔。
是她太冲动了，想到这里，慕烟松口气。
她扬起脸，微笑：“是的，谢谢李总！我先下班了！”
她礼貌倾了倾身。
“我以为你是来质问我，目的为何。”他闲步向她走来，目光直直锁定她。
慕烟不动声色：“李总自然是为了旗下员工，有更好的发展！”
修长的指，挑起她的下颚。
目光幽幽，深沉似海。
他吐出口的气息夹杂着一股冷气：“你以为我是慈善家？”
慕烟被他忽变灼热的视线慌乱了神智。
她想剥开他紧箍自己的手，但是未果。
他狠厉地逼视着她，一侧的唇角微微的勾起：“他们四个人签了五年的合同，如果你离职，等待他们的，就是这五年拿着公司给的基础保障，接不到一个通告、商演，更别说是演戏，简而言之，就是雪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