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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一波三折
牙根要咬断，心中滴血，冲我来吧，耿正阳再控制不住自已，转头冲正海喝一声，“扶着娘。”他两步冲上台，一把抢过陈虎手中的绳砖，朝着场地外无人处远远扔了出去。
砖头被绳系紧了，飞甩出去，旋转着，砸到了场外草丛中，再不见影儿。
众人呼得站了起来，哇，有好戏看啊！以往的批斗都是一面倒，革委会怎么喊口号，他们跟着喊口号，怎么批，他们就看着怎么批，台上被批之人也不敢反抗，就怕越反抗，批得更狠，更猛，命都要批没了！今儿正阳这娃冲上台，这架式是要打架吗！是要大闹批斗大会吗！
“哥，我来帮你。”正海大喊着跟着冲上台。
“别上来，看好娘。”正阳头也不回，喊着交待，人已冲到耿建国身侧，一拳挥出，朝一人面门击去。
两人受惊，一下松开了耿建国，没了外力拉住的耿建国倒了下去，双手还反背在身后，根本缓不过来。
这一拳速度飞快，那人后仰着想避过，可原以为耿正阳挥出的距离已到位，再不能往前，他也算好了，可眼见着那只手臂竟还能过来，避无可避，咚得一拳，击在他鼻梁上，双眼一黑，再收不住，一股温热流了出来，脑中嗡嗡大响。
捂住脸，满手鲜血，那人哀嚎着倒了下去。
“好小子，这身手！”
“那是，从小打架打到大的，我看八道沟没几人能打得过他。”
耿正海和扑过来的李慧凝忙偷着把耿建国扶下台。赶到的耿建军急忙搭手，耿东亮冲动着也要上台帮忙，被耿东平拉住了，“你不会，上去只会给正阳添乱。”
“反了，反了，都想造反吗！还不快摁住他！”惊乱着避到一边的赵竹林踏脚，冲其他成员大喝。
五六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朝着耿正阳围过去，摆出搏斗架式。
耿正阳望住五六人，气定神闲，把身前纽扣解了，脱下外罩往台下一扔，着一件无袖汗褂，双手一架，马步一蹲，正式拉出架式。
被抢去绳砖的陈虎望着空空的手上，哇哇大哭，躺倒下来，如被抢了糖的小娃，撒赖打起滚来。
大伙全都站了起来，哈哈大笑，到得此时，如在看戏，场上欢笑一片，恨不能自个儿也去挥上几拳。
看着耿建国像条狗一样被按着脑袋跪在那儿，梁静心中实在舒爽，她低头弯腰，好声气去提亲，上百斤细粮呢，掏出口袋她也肉疼啊，可为了闺女，总要舍得，哪想他看都不看，一口回绝得干净，眼风都不扫一下放在桌上的粮票，怕他不明白，她拿起粮票捧到他面前，说这是细粮，两斤粗粮都不一定能换回一斤的细白面。
“说定的事不能反悔，做人要有诚信。”语调铿锵。
脑袋微微昂起，就像旧私塾的教书先生，顽固不化，看过来的目光带着鄙视怜悯，淳淳教导于她，做人要清白，要有准则，那一瞬间，梁静明白，她家闺女一点机会也不会有了，因为这老头看不起她，看不起她做的事。
她不顾李慧凝的挽留，夹着尾巴，万分羞愧离了耿建国家，越走心头越是火起，这年头，为了吃饱，吃人的事都有，她这算什么呀，耿建国一个蹲牛棚的臭老九，还不是天天被人批斗，他有什么可卖弄的，学问再多，这年头都用不上！
点拨几句，邢红军就应了，要给耿建国些苦头吃。可她也没想弄得这样大阵仗啊！那傻子提着阳闶砖出来，她也怕了，耿建国死了，别人还不认为是她逼的。
梁静轻轻打了个颤，邢红军这人太狠，心太黑了！哪天她被他卖了，肯定还帮他数钱呢！
“娘，你看，正阳哥多厉害，那一拳打得，太威风了。”
提亲被拒在家哭闹了好几天的宋晴仙听说要批斗耿建国，稍犹豫后，带着欢喜来了。她算得上八道沟头一份的姑娘了，人长得好，家里情况也好，耿正阳人是好，可他家成份不好，低了她家好几档，她去提亲，竟然还不答应，这不是生生下了她的脸面吗！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哪！
打服了耿建国，他肯定就会答应了，到时她就能嫁给正阳哥了！
见到耿正阳上台大闹，梁静心里是松了口气，至少不会弄出人命来了，也不会怪到她头上了。宋晴仙更是精神振奋，恨不能鼓掌欢呼。
五六个汉子也不是一味蛮横扑上来，各自站定方位，你攻上路，我专扫下盘，你力大板住他腰，我偷袭他下肋。眼神一扫，互相配合，身轻的偷袭，力大的猛挥，腿长的双脚如轮，拳猛的虎虎生风。
“正阳，当心后头。”
不知哪位大叔大喊一声，引得其他人也跟着喊起来。
“左面，对，打他眼。右面，用肘，敲他脚弯……”
耿正阳站在正中，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个弯腰，一个下蹲，一拳一肘，一扫腿一踢脚，自有章法，说他快，动作清清楚楚，拳拳到肉，脚脚命中，说他慢，看不清如何闪避的，那挥来的拳头就似长了眼，总是贴着他身落了空，身轻似雁，力猛如猿，双臂展开似鹰，身体卷起如蛇，直打得那几人哭爹喊娘，东摇西摆。
“正阳哥，好俊好威武啊！”
“哎呀，这一拳打的，我都替他疼唉，腰眼子上，这滋味可不好受啊！”
“对，摔他，重重摔，摔坏了算我的。”
“哈哈，你是他爹还是他爷啊，摔坏了算你的。”
“够劲，太够劲了！这憋了好几年的气，今儿真是全出了！”
“别去跟他说话，邹家的，书宝他叔。人没了，憋了好几年了！”
“正阳哥就是厉害！正阳哥！正阳哥！”耿东亮笑着跳着，挥臂喊，“使劲！使劲！”
“让你弟敛着些。”耿建军转头朝着身侧的耿东平轻喝。
耿东平应声，两步走出，把跳脚大喊的耿东亮拖回了人群。
“哥，干啥呢！正阳哥多威风，我正给他鼓劲呢。”耿东亮诧异道。
“也不看看什么场合，又不是村子里头打架，还鼓劲。”耿东平训道。
拳头击肉声，惨呼声，加上傻陈虎的哭闹声，赵竹林的跳脚怒骂声，众人看得直呼过瘾，比戏台子上的戏还要好看。
木英一家也是惊呆了，正阳也太能打了吧！
“姐，姐夫可真厉害，我一定要让他教我几招，太管用了，坏人就应该这样打！打得他们再不敢来欺负我们。”君宝蹦着身子，挥舞着拳头，恨不能挤到前面去，没人挡了他的视线，好让他一招一式看得更清楚，还能跟着耍上一段。
“乱喊什么，站好了。”孙小美轻轻拍了他后脑勺，笑容早已浮上嘴角。
“正阳这娃太冲动了，要吃亏啊！”潭婆婆担忧道。
“是啊，你看那头的邢红军，整个人阴沉沉的，这人心狠着呢！正阳要吃亏啊！”木远山也是一脸焦色。
“打他，伸腿，唉，怎么又没打到，真是白长了一身腱子肉了。”吴金胜叹息一声。
“哥，你喊啥呢，正阳这么厉害，他们怎么可能打到他。”吴金花一脸与有荣焉。
“你起劲个啥，正阳，正阳，叫得这么亲热，大姑娘了也不怕被人听见。”吴金胜头也不转，叽咕道。
“实说了吧，你就是没有正阳厉害，他干活也行，打架也行，人又长得俊，样样比你强！”吴金花睇他一眼。
“他行，那你跟他过去，别啥事都来找我这个没用的哥帮忙。”吴金胜火了，一甩衣袖，横眉竖眼喝道。
他的声音有些高，引得前面好几人转回身来看他们俩。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吴金胜用拇指按着一侧鼻孔，狠狠醒了口鼻涕，微斜着脑袋，流里流气道。
前头几人忙不叠收回了目光。
“哥，这不是跟你干玩笑嘛，我哥最厉害了，啥事都能搞定，耿正阳哪及得上你呢，他也只能蛮干罢了，哪有你脑子灵活啊！”吴金花见她哥真恼了，怕他再不管她的事，忙赔上笑容，软了声气说好话。
“光腿脚灵活没用，这年头，得靠这个。”吴金胜指指自已脑子，嘿笑一声，斜他妹一眼，“那个哑巴没死，我看你最近还是小心点吧！”
“她敢！”吴金花嘴上狠狠骂一句，心里却打了个突，这哑巴命也真大！
欢笑的，担忧的，乱成一团。只见邢红军铁青着脸走到台子最前面，挥起手臂高喊，“打倒牛鬼蛇神！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打倒牛鬼蛇神！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众人笑声一顿，几秒后跟着挥起手臂高喊，“打倒牛鬼蛇神……”
震天的口号声中，台上众人顿住。正阳停下手，那五六个壮汉趁机一拥而上，把他扑倒在地，抱腰抓手，把他扭住胳膊按在了地上。耿正海和耿东亮急得要扑上去救耿正阳，被耿建军和耿东平给拖住了。
“别上去，不要再搭人进去了。”耿建国喘息着，使劲提气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