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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桃山火烧
好像四人*的阴影越发的远去了，也没有新的政策下来，这个新年无拘无束的欢快起来。
天湖坝里起了一次鱼，大鱼不多，可也每户人家分到了两条。四五斤一条，腌了好些咸鱼块，挂在屋檐下，一串串，竟显出一种富足的感觉来。
耿建军家的酒席摆了八桌，每户人家派了一两个代表，都来参加耿东平和陈莺的婚礼。咸鸭蛋、辣子鸡丁、红烧鱼、白菜炖猪肉、鸭肉块、炒花生、萝卜条、豆腐丸子鸭血汤，一人两个馒头，十足丰盛。坐在席上的大人没舍得吃，掏出带来的大海碗，把菜肉都给分了，好带回家让娃子们吃。
木英捧着大肚子，站在墙边上，看着微笑的耿东平和满脸羞红的陈莺大声朗读毛主席语录，两人脸蛋红扑扑，一脸幸福模样。
“英子，跟娘来，娘先弄些东西给你吃，吃完了送你回去，这里人挤人的，你不方便。”李慧凝拉拉她衣袖，轻声说道。
木英点头，跟着她往厨房走。
厨房里好几个婶子正准备着晚上的吃食，见着俩人进来，一人从蒸笼上拿馒头，一人舀肉菜。
“英子，你就在这里吃，不要跟他们挤了，吃得也舒心。”拿馒头的婶子笑道。
“快要生了吧？”另一个婶子问道，“肚子瞧着这么大了，走路都有些重了。”
“快了，潭大娘说就这几天了。”李慧凝抽了双筷子递给木英，笑道。
“那你马上就要有大孙子抱了，恭喜恭喜。”
木英笑笑，费力坐下，拿起馒头，咬一口，再夹了块白菜细细嚼。
郑瑜进厨房提开水，见着她们忙笑道，“英子，你慢慢吃，婶子忙得都没时间招呼你。大嫂，那炉子上的鸡汤就是给英子准备的，你给她盛过来，我忙不过来，你帮我招呼好英子。”
“你去招呼他们，不用操心，这里有这么多婶子在呢，还怕英子吃不饱。”李慧凝笑道。
太阳斜挂在山头，泛着淡淡的白，午时那温暖的热力退去，寒意包围上来。
李慧凝推开屋门，让着木英进去。一下午没人的屋子冰冷渗人。李慧凝快手升起了火塘，打了一壶水架在上面。火苗腾起，暖意散开。
木英把棉帘子微微敞开，望向院中，李慧凝正端着簸箕喂鸡，挤在鸡棚里的鸡全都跑出来抢食。咕咕声一片，混着远处传来的隐隐笑声，热闹欢喜。
“英子，累了就上床睡吧，等水壶里的水好了洗洗脸。”李慧凝交待道。见木英点头应了，她又匆匆出门，等那边吃完饭还要收拾东西，估计还要忙上一阵呢。
一个人影借着暮色，鬼鬼祟祟往桃山上爬去，手上提着老大一个铁皮桶。他先是到了小木屋前，绕了一圈，木门紧锁。他抬脚狠狠踹上两脚，呸了一声，旋开铁皮桶的盖子，一溜水线在门前地板上洇开。
阴笑两声，他提着铁皮桶边走边洒，直把里面的液体倒干了，手臂抢圆，把铁皮桶远远甩了出去。
“哼，看你们还怎么卖桃子，怎么养鸡！”
他退后两步，恶狠狠骂了声，从裤兜中摸出火柴，重重一划，一朵小火苗窜起，明亮火光映出他那张扭曲变形的脸，狰狞如恶鬼。
他呲牙一笑，手儿一松，那根火柴轻飘飘落了地，猛然，火焰直窜起一米多高。他往后一退，望着火线飞快蔓延开去，他转身飞跑起来，回到小木屋前，停下脚步，又划了根火柴扔去，见着火苗腾起。他往山下飞奔而去。
蔡大爷带着小黑狗慢腾腾走回木屋，刚才喜酒席上喝了两杯老白干，被这夜风一吹，竟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起来。
黑蒙蒙中只见着桃山上一片红光。他甩了甩脑袋，再看去，是……啊……桃山着火了！
桃山着火了！这一惊吓，后背立马冒出层层冷汗来，酒也醒了，冬日里山头着火，那可是要烧一大片的啊！
“着火啦！快救火！着火啦！快救火！”
他直着嗓子惊惶叫喊起来，苍老喉咙破了音，嘶哑不成声。
小黑狗猛然冲了出去，蔡大爷跟着飞奔起来，去木屋，里面有锣，用锣敲。
山道上黑影冲下，小黑狗勇猛扑上去，朝着他腿儿咬去，狠狠一口。
“啊……”惨叫声响起。
他一腿飞甩，把小黑狗甩了出去。
“谁！”
蔡大爷大喝一声。
那黑影捂着腿跳了两下，闻声一惊，再不管其他，飞跳起来直冲过来。
一个照面，蔡大爷喊了出来。
“吴金胜！”
这老头不能留了，吴金胜一个恶念，一拳朝着他面门击去。
蔡大爷想躲，许是喝完酒身子迟钝，晃了一下，拳头击中左脸，重重一拳，身子受力往后倒去。
吴金胜飞扑上去，双手紧掐他脖颈，眼睛发红，直下死手。
一般人肯定会去掰他手指，那样就只有等死了，好个蔡大爷，脸被掐得通红，他忍着疼痛，双手一伸，也掐上吴金胜脖子，那双枯瘦常年劳作的手如铁勾，死死收紧。
呼吸不畅，两人面孔通红转紫，眼珠凸出，眼白上漫开血红。谁先把谁掐死，谁就能活！
两人僵持着，喉咙处咯咯作响。正在此时，那只小黑狗飞窜过来，猛跳起来，一口咬上吴金胜脸颊，牙齿咬下，随着小黑狗身子落下，一块肉被撕了下来。
鲜血一下涌出来，巨痛传遍全身，他张了张嘴，没能叫出声来，双手一松，身子往上纵起。
小黑狗一击得手，再次冲去，朝他腿上咬下。
蔡大爷双手松开，紧握一拳击在他右脸，把压在他身上的身子打了开去。
远处脚步声踏踏奔来。众人喝呼，“着火啦！”
吴金胜一手捂脸，一脚踢开小黑狗，爬起来拼命往外逃去。
蔡大爷猛然咳嗽起来，躺在地上呼呼喘气，小黑狗呜呜叫，这一脚踢得重了，它竟然一下站不起来。
蔡大爷缓过两口气，手撑地努力站起身，摇晃两下，朝着他的木屋里奔去，哆嗦着手打开锁头，抢进去拿起铜锣，死命敲起来。
“着火啦！着火啦！”
钱卫田摇摇晃晃站起身，“救火……救火……”喊了两声，支撑不住，一下往地上滑溜去。
耿建军一把抓起他，推到耿建国手里，人已抢出，拿上铁铲，大喊着朝外奔去。
“大伙拿铁铲！”
除了醉酒不能动的，大伙纷纷奔出，回家拿上铁铲斧子，往桃山奔去。还有人拎着满满一桶水，往前跑去。
温度已然很高，桃山烧成一片火红，风势卷着枯草，火焰腾起几丈高，噼啪声大响，只见着一团团火树，照亮了半个天空。
隆冬严寒，大伙热出一头大汗，竹林子一圈砍去，挖出隔离沟。八道沟人全体出动，拼命挖坑，热火熏得人口干舌燥，喝口带来的水，抹把汗继续干。
着火声响起时，李慧凝第一个想到木英，飞快朝家奔去，屋子笼在黑暗中，一片安静。她跑到木英屋外，听了听，没有什么动静，放下心来，拎了个木桶奔出门去。
木英刚才在堂屋坐了会，只觉得困意上来，熄了火塘，洗了手脚，也不倒水，钻进被窝睡了。肚子重，轻轻翻了几个身，刚朦胧过去，屋外细细脚步一下使她惊醒过来。黑夜里一点声响也会放得很大，远处嘈杂声震天。她躺在床上听了会，乱哄哄一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凝望着屋顶，双手抚向肚子，轻轻笑了笑，再大的事也不跟她有关，还是好好睡一觉吧。这次闭眼睡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心一阵阵发慌，肚子抽紧，隐隐作痛起来。
她再次睁开眼睛，细细感受，腰背酸痛，肚子猛然抽痛。
要生了！
木英双手撑床，努力坐起身来，深呼吸，别怕，别怕，你不是生过的吗，没事的，没事的。她望望黑暗的屋子，喊人，要喊人！
等一阵疼痛过去，她拉过床上的衣裳，穿好，努力移动双腿伸下床，套好鞋，刚踩到地上，只觉得一股热流冲下。
羊水破了吗？
糟糕！怎会这么快！
她拢好衣裳，深呼吸一口，拉开屋门，扶着墙往厨房去，小心摸到脸盆，又在灶上找到锅铲，脸盆翻底，用铁锅铲使劲敲起来。
咣咣咣的声音，她听来很响，可混在巨大的嘈杂声中，根本没人注意到。
木英敲了会，无人理睬，她扶着门往外蹒跚走去，到了院中，一转身，终于弄明白发生何事了，桃山烧成了一片火海。
桃山烧了！桃山烧了！一个打晃，手上脸盆险些摔落，下身又是一阵巨痛，她手指攥紧，捂着肚子猛呼气。
桃山毁了可以重建，娃子不能没有，一定要平安生下来。木英紧咬牙，往前几步，拉开院门，走出两步，往哪边，去娘家喊人？还是去叔家？
娘家不一定有人，现在大伙肯定都去救火了，叔家还会不会有人？
木英脚步一转，使劲敲着盆，往耿建军家走去。
耿建国把喝醉的钱卫田扶到床上躺下，拉过被子盖好，走出屋门，刚想往桃山去，在这哄乱声中竟传来急切的咣咣声。他辨认了会，猛然一惊，面色发白，推开院门往家狂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