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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富足大年
分地闹得沸沸扬扬，大架小架无数。耿建国细胳膊细腿，说得过别人，打不过别人。可别人扛不住他有个好兄弟啊，身强力壮，有威信，没人敢跟他兄弟叫板。他就乐陶陶跟在耿建军屁股后面，也得了块靠近水源的好地。
“耿校长，你家正阳当兵，正海去城里做生意，还要地干啥？”有人问。
“地是我们的根啊，有块地心里就踏实。我干不动，可以雇人来干。”耿建国笑，“有粮心不慌，饿怕了，饿怕了。”
“你雇人来干，不成地主老财了！”
“就那么小一块地，能成啥地主老财啊，成不了，成不了。”耿建国笑得欢快。
以往战斗力惊人的钱桂芬这次竟没闹，安安份份领了自家的田。木家三兄弟得了三块不算好，也不算坏的半山腰地。
木英说，做生意太招人眼了，还是安份些好。
钱桂芬同意，今年芦苇荡子大丰收，光鸭子就卖了上百块钱，还有湖里起的鱼虾无数。
“好处全让我们占了，别人还不摸上门来啊。日子过得去就行，过得去就行。”她的嘴角早已咧到了耳根后，今年国栋该拿回多少钱啊！
今年大伙的日子都不错，到了年底，养的猪卖去镇上，得了好几十块钱，够买许多年货了。钱卫田带着全村的人，把天湖坝的大鱼起了来，分了鱼，剩下的卖掉分钱，一家又得了十几块钱。家里有鸡杀，有鱼吃，大伙满意得很，都说钱卫田村长干得好！别的乡可没有这样的好日子！
年前三天，东亮关了铺子门，带着几人扛了几大包海货回了八道沟。
大伙全出来看稀罕。
“亮子，现在成老板啦！”
“国栋，哟，气派了，还带媳妇回来了！”
几大包海货解开，当场一分，大伙全满意了，直夸他们有出息。
耿家堂屋里，又坐满了人，满怀期待等着东亮拿出帐本子。
木英跟着望向东亮，他头发梳成了二八开，一件淡灰的确良夹克，脚上皮鞋锃亮，青涩退去，脸庞已显出棱角来，却又笑得很是和善。
“你家东平要回来了吧？”孙小美朝郑瑜笑。
“嗯，快到家了。”郑瑜高兴，“陈莺有了，三个月了。”
“哟，那你要抱大孙子了。”
“大嫂，清芳和华新的日子定了吗？”钱桂芬问。
“定了，定了，五月份办酒。现在他爹也想开了，只要娃日子过得舒心，其他啥都不计较了。”
“我早说嘛，啥都不重要，日子过好了就行。”木闻喜乐呵，“东亮娃子，你们折腾了大半年，赚了多少钱啊，我买肉钱有吗？”
“爷爷，赚得多着呢，肯定够你天天买肉吃。”东亮高兴应道。他微咳一声，见大伙安静下来，拿起手边的薄子，翻开，认认真真说道。
“总共，赚了，四千六百五拾一块二毛。”
大伙张开嘴，愣住了。木闻喜用手指抠了抠耳朵眼，再问，“多少？”
“一共四千六百五拾一块二毛。这是纯利，租房子、货物来回的杂费全都扣除了。”
“四千六百块。”钱桂芬望望东亮，再望望国栋，见他微笑点头，惊呼一声，又赶紧用手把嘴捂住了。
“没搞错？”孙小美不置信道。
“三婶，没搞错，我跟东亮哥算过好几遍了。”正海笑。
孙兰用手肘推推木云川，“他爹，咱们幸好当时投钱了，不然得后悔死，这么大一笔钱呢。”
木云川笑得淡定，他早听刘华新说了，刘华新全部家当，加上借的，五十块钱，现在都赚了三百多块钱，娶清芳是足足够了。
木英笑着打手势，还要给他们几个工资呢。
“对对对，要算工资，我们拿一小部分就行。这么多钱啊，想都不敢想。”孙小美忙点头。
“婶子，我们早想好了，只给你们分一小部分，其他的还做本钱，现在形势好，正是大大干一场的时候，明年，我们把这些钱再打几个滚。”东亮豪气道。
“哟，听，听听，这话要搁以前，牛皮吹破天了，说出来谁相信啊，现在竟成真的了！”李慧凝拍着大腿喜道。
“行，听你们的，现在由你们当家作主了。”耿建军道，眼尾笑纹深深，满是骄傲之色。
东平在年前带着陈莺回来了，周美春跟着国栋进了木德江家过年，都很是热闹。
“蓁蓁，你爹要啥时候回来啊！”李慧凝叹了口气，“这老远的，寄封信都要好长时间，他爹，正阳上封信说的啥？”
“说他在实战连，练习打枪，一切都好。”
“爹，爹……”耿蓁蓁满脸懵懂，滴着口水喊，手上玩着东亮送给她的一个彩纸小风车。
“对，你爹，你爹坏，都不知道回来陪蓁蓁过年。”李慧凝笑起来。
“坏，坏。”耿蓁蓁靠过去，在李慧凝脸上糊了一嘴口水，环住她脖子，喊，“蓁，蓁。”
“蓁蓁会说的词越来越多了。”耿建国笑，“爷爷带你出去走走吧，听听，外头都在放爆竹了。”
“外头冷，待家里吧。”李慧凝笑。
“没事，小丫头穿得厚实呢，不怕，我们要从小锻炼起来，走，跟爷爷出去串门去。”耿建国伸手抱住蓁蓁，笑语。
“玩，玩。”
“这口水也不会收收，都要流成河了。”李慧凝嗔怪着，手上却温柔，细细用围兜替她擦了。
阳光正好，没有风，倒是暖洋洋的，耿建国抱着蓁蓁缓步走在村庄小道上。小丫头转着脑袋四处看，一双黑眼珠里全是好奇。走过一户户人家，有吆喝着聚在某户人家打牌的；有腌咸鱼咸鸡的；有砸糯米糍粑的；有包了满帘子饺子的。
蓁蓁一路过，竟得了无数大婶大娘送的小零嘴，半条年糕；一把红枣；几颗糖果；还有顶小线帽。
“蓁，蓁。”蓁蓁一下洒开手上拿的红枣，短短胖胖的手指抓紧红色小线帽，再不肯放。
“你个小人儿，这么小也知道好看啦！”苏志全媳妇喜爱地摸摸她小手。
“志全媳妇，这小线帽不便宜，你收回去吧。”耿建国从蓁蓁手上拿下红色小线帽，递了过去。
耿蓁蓁眨眨眼，怎么她握紧的红色东西没了，视线跟着小线帽走啊走啊，怎么越走越远了，她瘪瘪嘴，我要这个。
“给出了还能收回啊，难得蓁蓁还喜欢。”苏志全媳妇又把小线帽塞进蓁蓁手里，“别哭，看，又有了。”
蓁蓁这回用双手捧住小线帽，按在胸前，一转身，趴到耿建国怀里，嗯，这是我的。
“小丫头，还会藏啦。”苏志全媳妇笑，“耿校长，这一年，我家小子多亏您照顾，不知道怎么感谢呢，这小线帽是我织的，织衣裳多下来的小线团，没费工夫，给蓁蓁戴吧。皮肤白，带红色肯定漂亮。”
谢过苏志全媳妇，耿建国顺着人声朝村委广场走去。
“手放松，放松，别捏这么紧。”
“哈哈，摔，摔。”
“脚要踩，眼睛别看底下，望前方，望前方。”
“又摔了。”
笑声传来，耿建国加快步伐，一转弯，顺着小道看出去，许多小娃子围在广场上，笑着跳着，正中间，耿正海和君宝扶着歪斜的自行车，木英正跌跌撞撞跨下车来。
“妈妈，妈妈。”蓁蓁欢笑起来，身子往前探着。
耿建国不得不快走几步，看得更清了。木英欢笑着，扎成的发髻有些松散开，两颊飘着散开的发丝，脸蛋红扑扑，笑容明媚，如同个大孩子，哪像个生了孩子的妇人啊。
蓁蓁一喊，木英转过头来，更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来，她快跑过来，微喘着气，刮了下蓁蓁鼻子，把她抱了过去。
“这小红帽是苏志全媳妇给的。”耿建国笑着交待，“小丫头挺喜欢，抓着都没放呢。”
那要谢谢人家。木英一手比划下。
“谢过了。”耿建国笑，他感兴趣走前两步，看着君宝跨上自行车，踮着脚尖使劲踩完一圈，倒也骑得顺溜。
“君宝哥，我也要骑，我也要骑。”郑小川跟在一旁跑着喊。
“君宝哥，让我们也骑骑呗。”小娃们兴趣盎然，一窝蜂跟着跑。
“姐，你看我骑的，可好。”君宝一手握着自行车龙头，一手松开，朝着木英挥手，转头大喊。
“玩，玩。”蓁蓁双脚踩在木英肚子上，一跳一跳，手伸前，使劲喊。
木英张开嘴，没喊出声来。
“小心。”耿正海喊着跑过去。
扑通，连车带人摔了个结实。
蓁蓁眨了眨眼。
小娃们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笑声，蓁蓁张开有两颗小米牙的嘴巴，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一个手，我还没练会呢。”木君宝飞快爬起来，嘴里不好意思嘀咕着。
“君宝哥，你再摔跤，自行车要摔坏啦。”郑小川心疼地用手掰掰自行车龙头。
“坏了吗？”君宝一脸紧张。
耿正海双腿夹住前轮头，抓着把手纠了纠，“没事，可不能摔了，还是我在后边抓着吧。”
“正海哥，这次是我骑了。”小川笑道。
“正海哥，我们也要骑。”
“骑，每人骑一次。”
“不行，每人三次，轮着来。”
“两次。”
“成交。”
木英抬头望向远方，阳光正烈，她眯起眼，该准备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