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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功成善心
外面络络的客人到了，主家忙着迎宾，新郎是外国人，也没接新娘那些事，两人穿着大红的长衫旗袍站在二进门廊里，来个宾客，就欢迎一声。
崔益林媳妇去天井里打水，回来就啧啧赞叹，“外头排着好几辆小轿车呢，可真是气派啊！”
这话让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木英也受影响，又拿了把小勺子，再尝了遍做好的菜，确认味道鲜美。
“别紧张，菜烧得不错！”崔益林板着脸，低低说了句。
“木英，放心，娃他爹可是很少夸人的！”崔益林媳妇伸出大拇指，“做了好些年宴席了，没见过这样讲究的，真是开眼界，瞧瞧这每个菜，看着都像花一样，我都不舍得下筷子。”
崔益林拉过一张长凳，坐了下来，“都准备好了，其他的热菜等开席再炒吧！”
“两锅饭够吗？会不会少了点？”崔益林媳妇又看看坐在热水中的饭锅，有些惶惶道，她跟娃他爹做宴席可知道，一桌一锅米饭都不够呢！这六桌烧两锅饭！
木英点头，准够了，这些人非富即贵，平时吃得也好，不会抱着海碗大嚼的，都是肚里有油水的人！
“不是还有糖三角和烙饼嘛！”崔益林道。
糖三角是他媳妇做的，已上蒸笼蒸好，烙饼等下还需现烙出来，烙早了会发软，失了口感。
虽都已备好，可三人坐在厨间还是心生忐忑。
“上菜了！”关大福奔进来，扯着喉咙来了一嗓子，吓得三人腾得站起身来。
寒冷的天气里，关大福通红着面孔，额头还挂着汗。
“都备好了！大管家放心！”崔益林媳妇笑呵呵道。
“那就好，那就好。”关大福在厨间转了一圈，见很多菜都已摆好盘，心中满意，急匆匆出去了。
自有上菜人，一盘盘冷菜端上去。灶膛架好柴火，一样样热菜开炒，酸辣土豆丝、醋溜鱼片……
木英额头都冒汗了，她精神集中，不漏下一样，每道菜都掌好火候。听着关大福进来喊，“上饭了！”她终于松了口气。
木英让开灶台，崔益林媳妇飞速把一个个面饼子拍到锅沿上。一个饼子切四块，同着糖三角一起端出去。
关大福反背着手踱进厨房，伸手拿了个糖三角，一口咬下半个，糖汁滴下来，忙着用嘴去接，又怕烫，连连哈气。
“大管家，外头吃得咋样啊！”崔益林媳妇小心翼翼问道。
关大福伸出大拇指，等咽下糖三角，赞道，“都说好呢！还有人好奇是哪个有名的大厨做的呢！”
崔益林媳妇羡慕看一眼木英，她们以往全都做大盆菜，油多就是好菜了，哪有这样精致的！
木英眯眼笑。
关大福靠过来，低声道，“我们大爷特别满意，说要谢你呢！”
有些客人吃好中饭就离去了，剩下的客人晚上又吃了猪肉白菜馅的饺子。
整整一天忙碌，晚上躺到炕上，木英觉得有些累。掂勺的右臂涨疼的，心中却异常高兴，她这顿饭做得有意义，这可相比宴会厅的那些高级宴席啊！她的师傅就是学校食堂的小厨师，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她能做出这样的宴席来。也许她在这方面真有些天赋吧！
崔益林有一手好雕功，那她要找机会去跟他学学！
明天的宴席虽说请的是街坊邻里，可也不能马虎了，大娘婶子们最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有她们评说，名声就会传出去。
木英想着，明天的菜，量一定要多，菜色可以少点，没等想完，她就睡着了。
次日，她仍是早早去了，挑捡着昨天剩下的食材，全都往油里做。
盐水花生、豆腐丝笋干木耳、酱牛肉、葱油烙饼四个冷盘。
糖醋排骨、小鸡炖蘑菇、红枣鸭肉煲、粉蒸肉、酸菜鱼头、洋葱炒猪大肠、猪骨双丸煲、银耳红枣甜汤、土豆拔丝、肉饼猪皮汤十个热菜。
大米饭加猪肉白菜馅饺子做主食。
二天宴席做下来，原订食材正好用完，没要再添啥！蔡家非常满意。
油汪汪的大菜，街坊邻居吃得很欢畅，只有蔡家，才有这么大的手笔啊！吃这一顿，能顶半年的馋喽！
蔡家拎出十斤糖，水果硬糖混着大白兔奶糖，每个街坊抓一大把，娃子们在天井里欢跑，欢笑声直传出几条街。
蔡老太太站在屋门前，笑得格外满足，蔡家人气旺啊，好日子在后头呢！
“大福啊，你去把丫头叫过来，东厢房。”蔡老太太吩咐道。
“哎！”关大福高声应了。
木英正在吃饭，糖醋排骨，笋干木耳，大白米饭。她咬着排骨，眯起眼，这酸甜的滋味可真开胃啊！
“木大厨，我家老太太叫您去呢！”关大福进来，笑道。
木英忙放下碗。
关大福原想劝她吃完再去，可想想老太太高兴的样，也许赏个大红包也说不准，还是别让老太太等了。他转身领着木英过去。
东厢房前半间布置成了一个小客厅，窗户下一张小几，小几两侧各摆一张藤椅，上头铺着垫子，午时的阳光洒进一小段，细小微尘飞舞，垫子上的金绣球在光线中黄得灿然。
蔡老太太坐在靠里一张藤椅上，见木英进来，忙招手，指指对面椅子让她坐。
木英微微鞠躬，坐下了。
蔡老太太翻起衣襟，从内衣口袋中拿出一个红包，递了过来，“这是喜钱，这两天的宴席做得非常好！我们蔡家要谢谢你，给我们长了这么大的面子！我大儿市委里的领导都吃得满意！这是相当难得的，这喜钱你收好！”
木英大方接了过来，这宴席办好了，主家好，她也好！
蔡老太太见她收了，很高兴，上身微微倾过来，慈蔼道：“丫头，我想着，你现在年纪轻轻就哑着，做事啥得都不方便。”
木英愣了下。
“我二女儿，叫蔡敏慧，她是齐齐哈尔市人民医院的内科主任医生，我想让她帮你看看喉咙，这病如果能治，我们就给治了，钱你不要担心，如果拿不出来，我给了。”老太太望住木英认认真真说道。
木英的嘴张大了，盯着老太太看了两分钟，她的眼睛慢慢红了。
她生出来就是个哑的，上辈子没人提起要帮她去医院看看，她自已也不敢想，三十多年都习惯了，反正也没啥人要讲话。
这辈子她想过，敢想了，等赚了钱后一定去医院看看。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位老太太，才认识几天的可说是陌生人，认认真真对她说，你去看，没钱，我帮你出了。
重生这辈子，老天对她太好了，也许苦难，上辈子都吃完了，这辈子，剩下的都是幸福。
木英张着嘴，发出几声嘶哑的唔唔，成串的眼泪滑了下来。她透过濛濛水气，见蔡老太太有些惊慌的脸又慢慢笑了起来。年纪大了，再白净的脸上也布满皱纹，失了水份如同风干的桔皮，可这样的脸上更有着慈悲与心善。
“妈，你找我？”
一个脆爽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木英忙低下头，胡乱把泪抹去。
“敏慧，我跟你提过，就是这个丫头，你帮她看看，这哑病还能不能治。”老太太笑道，“年纪小着呢，这样哑着，多不方便。她叫木英，这两天的饭菜啊，就是她掌勺，本领大着呢！”
木英忙立起，转身。在她身前站着一个高挑的妇人，四十多岁，眼眉跟蔡老太太有几分相似，短发，长脸，浓眉大眼，皮肤细白，一件淡红对襟棉袄，衣领上镶着一道褐色毛边，整个人站在那儿，高雅端庄、气质不凡。
她闻言笑了起来，嘴角笑纹展开，让人只觉亲切。
“你就是木英啊，这两天忙乱，都没能跟你好好认识一下。你坐，你坐。”蔡敏慧扶着木英肩膀，又让她坐了下去，自已去旁边搬了张圆凳过来，坐到两人身旁。
“你听力没问题，那就单纯是语言系统，你能发出简单的音吗？”蔡敏慧笑微微问道。
木英使劲张嘴喊了两声，低弱的嘶哑声，细听，还有丝丝漏气声。
蔡敏慧伸手拍拍她胳膊，说道，“这不能出声，一般表现为两个方面原因，一是大脑控制语言的神经出了问题，二就是发声系统缺陷。”她摸摸自已喉部，“这里声带，喉管有异常，但相对于大脑神经毛病来说，这种情况是很乐观的，比较好治。”
“那丫头的情况？”蔡老太太探着身子，心急问道。
木英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蜷了起来，原来脑中还有控制说话的神经，神经出了问题，那不就要开脑袋，千万不要这种情况啊。
这一刻，她只觉时间无限煎熬，一秒如一年，漫长的，让人心慌。
蔡敏慧皱了下眉头，又望向木英，“你再发两声！”她站起身，弯下腰，把耳朵凑到木英嘴边。
木英脸涨红了，她看了眼蔡老太太，老太太满脸鼓励。她眼睛一闭，又使劲喊了两声。
用的力儿大了，嘶嘶声越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