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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一章. 车厢急难
秋高气爽，稻谷金黄的一天，木英带着李慧凝、潭玉莲、耿蓁蓁坐在耿正海赶的骡车上，告别亲人，往山栗乡乘轮船。
“老姐姐，你来了好啊，我也有个伴了。本来心里还虚着呢，现在有了你，我就踏实多了。”李慧凝搂着蓁蓁笑道。
“建国媳妇，你是夸我呢，我这么多年，也就去过兰房镇，这外头是啥样，全都不知道呢，现在跟着英子，也开回眼界了。”潭玉莲笑道。
“奶奶，我们去哪？”耿蓁蓁眨着天真的眼睛，问道。
“去找你爸爸，你爸爸在北京接我们，我们先乘船，再坐火车，就能到了。”
“船？火车？我要爸爸。”耿蓁蓁一时想起耿正阳，瘪着嘴哭闹起来。
“蓁蓁，快看，那是什么，粉红色的花，好看吗？”李慧凝忙指着山坡上一棵合欢树让她看。骡车移动，慢慢绕过山坡，山坡顶上的这棵合欢树有年头了，树冠庞大，开满一树红花，看去像笼着层红火，绚烂华美。
“这一路上，有这小丫头就不寂寞了。”潭玉莲笑起来。
耿正海把骡车寄放到木清梅家，又护着木英等人上了船，一路送到周南市火车站，买了月台票，帮着把行李都安顿好。
“娘，我跟哥打过电话了，他会来火车站接你们的。你们安心，这火车上人多手杂，当心扒手，还有蓁蓁，也不能离了人，别被拐子抱走了。”耿正海细细叮嘱。
李慧凝笑起来，“瞧瞧我这儿子，真长大了，现在能这样跟我交待了。”
“你两个儿子都有出息啊！以后一个官，一个商，多好，你有福气！”潭玉莲羡慕道。
李慧凝笑得格外欢畅，跟潭大娘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她到老了，还有两个儿子孝顺，再看潭大娘，孤零零一人，可怜啊。她拍拍她手，“我儿子就是你儿子，我让他们也好好孝顺你！再说你是蓁蓁干奶不是，让蓁蓁给你养老！”她把耿蓁蓁塞在嘴里的手指拉出来，“蓁蓁，以后给你干奶奶养老啊！”
耿正海站在月台上，目送着火车离去，娘跟着嫂子这一走，又得好几个月了，家里都没饭吃了，他得想着去哪蹭饭了！
火车飞驰，窗外群山起伏，绿意点缀着微黄，又不时在山凹间出现一大块金黄稻田，如同金子做成的地毯，美不胜收，农家小院夹杂在稻田间，黑瓦白墙，朴实宁静。
“以前日日生活在这样的小屋中，从来没觉得有多好看，现在坐在火车上，瞧出去看着象张画似的，怪好看的。”潭玉莲抿了抿唇，叹道。
她们三人正好买到了上、中、下三张卧铺，上北京，得坐上一天一夜，现在三人聊聊天，时间到也过得挺快。
“这时节，家家都得抢收，我这一出来，家里的地，也不知他们弄不弄得好，没人烧饭，老头子也不知有没有饿着。”还没到北京呢，李慧凝已经在想家了。
“娘，你就安心吧，爹当了校长，不是年年有学生家里要来给我们抢收啊。”木英笑道。
耿建国对学生好，尽心尽力教导他们，乡民们也淳朴，一到农忙，准来帮忙。
“别人来帮忙，那是人家的人情，我们不能理所应当，靠着这个。”李慧凝驳道。
“娘，我能是那样的人嘛，我留了钱给正海，如果乡亲来帮忙，让他买些文具给他们还礼，送其他东西，别人不一定收，但这文具，家里娃子用得上，会收的。”木英笑道。
“我就喜欢英丫头这一点，磊磊落落，大大方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一天到晚想着别人家的东西。”潭玉莲赞道。
“老姐姐，你别老夸她，她们年轻，得时时敲打着，别走歪了路。”李慧凝笑看了一眼木英，这媳妇真是越来越满意了。
自带了馒头、菜包子、卤牛肉，到了吃饭时间，木英就去打来开水，三人坐在下铺，简单解决了。
半下午，木英搂着耿蓁蓁，在上铺美美睡了个午觉。
“娘，潭婆婆，你们没睡吗？”木英抓着扶手，爬下床铺，又把蓁蓁抱了下来。
“这火车匡镗匡镗的，哪睡得着啊！”李慧凝揉着脑门坐起来，“等晚上再睡吧！”
木英暗暗吐了下舌头，娘以为晚上会安静，其实到了晚上，火车停靠小站，上上下下的乘客，更是噪杂，更不容易安睡。
李慧凝拿出炒好的葵花籽，拉着潭玉莲嗑起瓜子来。木英抱着耿蓁蓁，在有限的空间内，慢慢踱来踱去，给她指认各种东西，消磨着时间。
到了夜里十一点钟，车厢内熄了灯，大伙都爬上床睡了，不管睡得着睡不着，总是闭上了眼。木英听着蓁蓁细小呼吸声，慢慢迷糊过去，突然一声广播把她完全惊醒了过来。
广播中的女声透着焦急。
“各位乘客请注意，各位乘客请注意，我们列车上有位孕妇现在早产，情况危急，谁是医生，请出手帮助，快到十二车厢来。各位乘客请注意……”
广播连续播报了三遍。木英听着底下潭婆婆坐起了身。
“婆婆？”木英喊她。
“我得去看看。”潭婆婆下床，弯腰摸索她的包裹。
“我跟你一起去。”木英爬下床，抱着蓁蓁塞到李慧凝怀里，“娘，你看好蓁蓁。”
“好，英子，你看好潭大娘。”李慧凝在黑暗中一把抓准了木英手腕，握得有些紧，抓了一会才放开。
“娘，我会小心的。”木英轻声道。
“英子，快走吧。”潭玉莲拿好东西，急切道，“刚才广播里说是哪节车厢？”
“婆婆，我们这是五车厢，得往后走。”木英扶着她，在狭窄的通道中摸黑前进，“是十二车厢。”
耿蓁蓁有些被吵醒，发出不舒服的哼哼声。李慧凝忙拍抚，轻声哼起歌谣，她有些担心，她们老的，小的，四个全是女人，这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还是早产，这去帮忙，要是没帮成，产妇家人闹起来，都没个男人能站出来说话。
照她说，还是别惹麻烦好，可想想也不忍心，大小两条人命呢！这孕妇就该好好待在家里，大着个肚子还出来干嘛！
走出两节车厢，就碰上了乘务员，木英拉着他一说，是去帮那孕妇的，这位乘务员马上举起手电在前面开道，一路护送到了十二车厢。
刚踏进十二车厢，木英就听到了孕妇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嘶叫，渗得人寒毛直竖。
十二车厢已是软卧，四人一间，外头还有个门可以关上，此时走廊里灯光明亮，围了好些人。
“医生来了，医生来了，让一让，让一让。”乘务员高声喊道，推开走廊里围观的人群，带着两人来到车尾。
车尾这个包厢门外守着个乘务姑娘，清秀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急得团团转，不时还要拦住过来张望的好奇之人。
“穆哥，这两位也是医生吗？刚有个医生进去了。”姑娘向带木英她们过来的乘务员问道，“要现在进吗？”
“里头有医生了？”被称穆哥的乘务员问。
“嗯，是个年轻的男大夫。列车长和许姐都陪在里面呢。”姑娘小声说道。
孕妇又一声惨叫响起，吓得她一个哆嗦。
穆哥上前一步，在门上轻敲了下，说道：“列车长，我又带来两个医生，需要吗？”
“要，要。”门马上滑开了一半，一个乘务员打扮的中年妇人探出头来，望向木英，“你快进来。”
木英尴尬一笑，指指潭婆婆，“我婆婆是中医，她来看看。”
木英不敢说得太满，治病、接生，这种事儿都不能说得太满。
潭婆婆笑了笑，“我以前给人接生过，现在在火车上，要啥没啥，就想着来帮帮忙。”
姑娘乘务员首先垮下了脸，来帮帮忙。穆哥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车门跟着完全划开，一个年轻男人拉着列车长走出了车厢。木英朝里望去，孕妇身上搭着毯子睡在下铺，拉着一位老妇人的手，咬着嘴唇忍受剧痛，头发被汗水完全打湿了。
“情况不大好，胎位不正，有出血，这种情况得剖腹产。”年轻男人轻声说道，“这车上什么都没有，我看只能等到下一站，让孕妇赶紧去医院。”
“这么严重啊！”列车长心惊。
“下一站，还得两个小时呢！”穆哥惊呼一声。
车厢里的那位老妇人安抚了孕妇，跟着出来，“大夫，你就帮帮忙吧，我女儿这是二胎了，应该好生的。”她一把握住年轻男人的手，几乎要跪下来。
“我也想救人，可她这情况胎位不正，头上脚下，难产啊！只能剖腹产！”年轻男人脸色发白，看着真是有心无力。
老妇人腿发软，被列车长扶住，她猛得用手捂住嘴，盖住了大哭，眼泪已唰唰滑下，怪她啊，想着女儿月份还不到，女婿又要调回北京了，索性来接了女儿，先回北京，到时可以在北京医院生产，医疗条件好，有保证，她这是自作聪明，害了女儿和外孙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