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赌 上

像狮子的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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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晕在我眼前摇曳,沉寂在橘黄色阳光下的城市一如既往的安详。放眼望到马路的尽头,仍然是空空如也,但即便是这样,穿梭在城中呼啸的风仿佛还残留着曾经的喧嚣。我呆呆的凝视着眼前破败的街景,漫天飘舞着告急的传单和寻人启事,曾经用来隔离的栅栏被高高堆起,特别的就是那一个个用油桶和铁丝网制成的简易路障还有面前的这座用废旧大型车辆围城的“城墙”;在眼前,什么是之前就被逃难的人们遗弃而什么又是灾后余生的人为保命做成的杰作一目了然。

    我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巨大商场建筑,再过不久我就要走进去,又得承受他人鄙视厌恶的目光,然而我必须近乎所能的说服这个控制着这栋建筑的人给我的朋友一条生的希望。想到这,我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移到了在韦宏搀扶下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黄玮峥。

    该死,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还能撑多久。韦宏也算得上胆子够大,因为现在这个状况下的黄玮峥说不准下一秒就会变成变异者给韦宏的脖子上咬一口。

    “冒险家450,口令‘晴天3358’核对无误,欢迎回家。”廖卓君手中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我们几个都一怔回了神。

    廖卓君赶紧举起对讲机对那头的人感谢道:“辛苦了,守望者。这一趟出来真是要了老命啊。”

    “能感觉得到,回来好好休息几天吧,守望者通话完毕。”没想到对讲机那头的人还有心情和廖卓君寒暄。看来张刑没有把我们几个在他借刀杀人计划中的相关人列入黑名单。

    大门缓缓被人打开,两个身材粗犷身背老旧冲锋枪的中年男人为我们打开了一条门缝。我们相互对视了一眼,深吸一口气走入了万向城的大门。

    在这之前,谢涛他们已经在万向城正对面的一栋商业大楼里落脚,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计划,我和韦宏还有吴菲以及廖卓君带着受伤的黄玮峥进入万向城,不过在分开之前,陈茉超嚷嚷着要和我们一起去,所以还加上了多此一举的她。

    其他人在谢涛的安排下选择了里万向城最近且利于支援我们的这栋商业大楼。他们隐藏好了车辆,在十楼的一家餐厅里等着我们。如果我们需要援助就会在万向城那头用手电筒朝他们打信号;当然如果万向城发生了什么大动静,那也不用多说,一定是我们出事了。总之在这两种情况发生时,他们就会想办法从外头接应我们。

    值得一提的是,张晓颖本也想跟着我们,不过考虑到她之前演得那一出“碟中谍”,我还是执意要求她留在谢涛那。先不说张刑有可能已经注意到了她,之前背叛我们这件事不管有什么理由,我也不得不小心提防一下她了。

    张晓颖这次的背叛的确出乎我的意料,其他人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据谢涛他们所说,这次他们得以获救还多亏了她和廖淑珍。其实早在我和张晓颖第一次在南宁相遇起,她一切和我们之间发生的事都不是巧合。在和我们重逢之前,张晓颖就去过了江上人,她在船上还见到了她的叔叔。她的叔叔本来就患有重病,需要每日靠吃药维持,然而在这个非常时期,别说特别的药,就连普通的抗生素都极其珍贵。张晓颖一时冲动说出了田阳的事,并且还告诉了韦家辉有关我所携带资料的事。所以韦家辉就以此为筹码,要求张晓颖想办法把我们引上江上人的船队。本以为有办法弄到我手中的资料,但没想到我们后来匆匆下了船,所以只好安排张晓颖在我们身边为他做内应,谁不知在这次派上了用场。如此想来,韦家辉也还是失算了。

    不过这些事发生的还是有些突然,我想换做黄玮峥,他有可能有理由原谅张晓颖,但我不能,至少现在不能,发生了这么变故的现在不能。

    围墙后头的人好像都把目光聚集到了一脸狼狈,仿佛丢去半条魂的我们。我们都尽可能保持镇定,希望能快速通过广场。但也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我总感觉所有人都在关注我们,不只是外貌特殊的我,还有我身后的同伴。这群拾荒人在想什么?他们难道已经看出了黄玮峥的伤与众不同?还是说张刑其实是故意放我们进来,然后把我们一网打尽?我心中接二连三的疑问如同汹涌的海潮一浪高过一浪。

    进入万向城的玻璃大门就在眼前了!我们只要加快脚步就可以通过这一关,至少不会在万向城守备最森严的地方被乱枪打死了。我似乎能感觉得到,谢涛他们此刻也在用望远镜看着我们,他们此刻一定也在为我们捏一把汗。

    “哎!活死人小鬼!”就在我们即将走到玻璃门时,背后传出了一个声音沙哑的男人粗辱的叫唤,我回头看去,是个年龄大概在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他身材精壮,手上还拿了一把旧式的步枪;能拿到这类杀伤力大的武器说明他在这说话应该也有点分量,“我记得你们出去是好几个人才对,而且是去和老狼那些佣兵会合。现在怎么回来就你们几个?”

    不只是我,陈茉他们也都在此时哑口无言地僵硬在原地。我艰难的咽着口水,克制内心的紧张,故作镇定道:“我们遇袭了,所以只好分头撤回来。”

    “遇袭?谁?青山的人?”那人将信将疑地盯着我,发现被韦宏搀扶着的黄玮峥脸色惨白,用下巴指了指他,问道,“他怎么样?我看他身上也好像没有刀枪伤啊,怎么成这个样?”

    我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应付的话,这时廖卓君挺身而出。“他在死城森林里被变异的植物刮伤,现在高烧不退,要立刻隔离。你再耽搁,我可不敢保证这里的人会不会被传染。”

    一听到可能会被传染,所有人都忌讳地往后散开。万向城的人多少还是知道廖卓君植物学家的身份,他们避讳地遮住口鼻,碎碎念的抱怨着让开路。那个中年男也没再多问,厌烦地摆手要我们快点离开。

    我们刚一转身就看见刘依静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手下站在玻璃门口挡在我们面前。“廖卓君,你这样大摇大摆把一个情况未知的人带进万向城,未免太草率了吧。”

    廖卓君看到咄咄逼人的刘依静就瞬间咋舌,她不甘心地抿抿嘴,退回到了我们身边。刘依静显然不会就此放过我们,她得意洋洋地围着我们绕了一圈。我猜她一定知道张刑原来的计划,所以故意这样刁难我们。

    她眯着眼稍微靠近黄玮峥,像质问下人一样问廖卓君道:“你刚才说黄玮峥被变异植物刮伤,有可能会传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可不能就这样带回万向城。”

    “刘依静,你想怎样?好歹他也是万向城的人……”

    “正是因为这样,他应该清楚万向城的规定。”刘依静硬是打断了我的话,嘲笑一般地瞥了我一眼,“如果被丧尸抓伤或是有不确定的病情,不能回到万向城。廖卓君研究员,你应该也很清楚这个规矩吧?”

    廖卓君被问得无话可说,而我们其他人也都只能任凭刘依静摆布。她后退了一步,站在自己的手下当中,歪嘴道:“所以说,廖卓君,你现在就要说清楚,他到底会不会传染?”

    廖卓君没办法回答刘依静的问题,我们谁都知道,不管回答什么,刘依静都不会轻易放我们走。沉默片刻后,刘依静摊牌了,她翻了个白眼朝我们一挥手。几个站在她身后以及围在我们周围的拾荒人都摩拳擦掌地向我们逼近。

    情急之下,我抢过陈茉手中的手枪,但并不是指向刘依静,而是顶着自己的下巴。所有人都惊呆了,我身边的同伴不用多说,就连刚才还嚣张的刘依静也失了方寸。“杜宇恒!你想干什么?”

    “刘依静,刘姐,实话告诉你吧,黄玮峥被变异者抓伤了,现在随时都可能变成丧尸。我知道你们有疫苗,现在我要你立刻派人给他注射!”

    “可笑了,你认为这能威胁到我吗?”刘依静嘴唇颤抖地强笑道,“你要是真敢动手,就开枪啊。”

    “呵呵,我要是死了,你们就永远跟疫苗说再见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现在之所以能取得进展,全是因为卢博士在我的血液样本研究中获得了突破。不过样本恐怕是有限的吧?如果我死了,你们就永远别想再获得样本,量产疫苗都是痴心妄想!”我故意提高音量,而刘依静确实也举棋不定。

    站在我身边的陈茉又补上一句道:“就,就是!你们现在做成的疫苗恐怕也不敢保证一定有效吧?杜宇恒死了的话,你们的研究就玩完了。”

    “他说的没错。”刘依静背后的玻璃门突然推开,张刑在几个护卫的陪伴下走了出来。他示意让已经失去局势控制力的刘依静退下,自己走上前,“杜宇恒同学,我刚才还在担心你不会回来了呢。”

    我回应张刑,原本以为他会继续挖苦我几句,然而他表情自然地对手下吩咐道:“让他们进去,给他们疫苗。”

    “邢哥,这太危险了。”

    “如果你愿意试种疫苗的话,那我现在就杀了他们。”张刑一声怒吼,吓得刘依静一缩,不仅是刘依静,其他的拾荒人也都不敢吭气。张刑对身边的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两个拾荒人见状立刻准备带我们去给黄玮峥接种疫苗。

    已经一个脚踏进万向城内的我,想想还是回头问张刑道:“我知道你对我们都做了什么,可为什么还你要主动帮我们?”

    “既然有人愿意接种实验的疫苗,而且还感染了病毒。我觉得这可是个绝好的实验机会。”张刑又露出他那让人琢磨不透的微笑,“有一点你要清楚,我不能保证黄玮峥打了疫苗后会有什么意外。他是第一个试种疫苗的人,是死是活,你都没有理由怪我。”

    “我知道。”我转身跟上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同伴。

    张刑的这个笑容太诡异,如同隐藏在花丛中的致命陷阱一般让我感觉接下来的每一秒都有可能发生他事先已经安排好的意外。其实这接二连三的变故,说到底或多或少都和这混蛋有关。但现在偏偏我又无暇多虑,只好赶紧送黄玮峥去注射,暂时不要去在意背后站在那看着我们离开的张刑。

    为了不引起万向城内的骚动,卫兵的护卫下带我们走了一条偏僻的捷径。很快我们就来到了通往地下层的楼梯口前。带路的人没多说,只是快步带着我们来到了地下三层。这里一半的区域被划分来用作研究变异植物的实验室,也就是廖卓君工作的地方;而另一半则被做成了密封的隔离观察病房以及被重兵把守地疫苗存放室。

    实验室里的人看到我们几个风尘仆仆还有呼吸逐渐困难的黄玮峥,一眼就明白是要来做什么的了。拾荒人间相互通报许可后,两个身穿白色隔离服的人从我们手中接过黄玮峥。

    “他是那个部位受伤?”其中一个人问我道。

    “肩膀。”

    那人小心观察了一下黄玮峥的瞳孔,和另外他的同伴一起把黄玮峥附近了隔离病房。他们先是把黄玮峥平放在病床上,用剪刀剪开他的衣服;有人递来碘酒之类的消毒药品,对伤口进行了简单的清洗,不过他们并不打算立刻缝合伤口。有人拿出相机对伤口拍照记录,还有人在记录一个负责人模样的研究员所说的话,如同医学院的老师在上课一样不紧不慢。

    除了隔离病房外,其他的地方都没有明亮的照明设备,背后的植物研究区姑且还有点照明设备,但我们所在的位置着实还是笼罩在黑暗中。这里就像我曾待过的地下二层一样,没有多余的光线,没有多余的时间,一切仿佛都是再重复二十四小时,“希望”在这几乎如同幻想。如果黄玮峥真的能熬过去,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像我当初一样,被关在这,成为他们的试验品。

    几个研究员团聚在黄玮峥的病床周围,相互交流了好一阵子,还时不时低头观察他的伤口。由于隔离室的密封环境,我们几乎听不到里面的人在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心急如焚地站在外面看着被白得过分的明亮灯光下,一群陌生的研究人员拿我朋友当做小白鼠一样进行致命的实验。可即便如,我们也都只能让他们这样做。因为这一场“豪赌”就是黄玮峥唯一活下来的机会。

    “他的情况不太好,从伤口感染的情况来看已经快到变异阶段了。我不知道疫苗能不能救他,这么做也有可能让他死得更痛苦。”一个研究员按着隔离室里的通话键,对着话筒对我们说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那个研究员抬起头,我看见了他的脸,是卢华雄。他愁眉紧锁,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这让我讽刺地

    感觉到他是故意在把可能害死黄玮峥的责任推到了我的身上。陈茉无意识地拉紧了我的手,韦宏和廖卓君默默地站在我身边,他们除了等待外什么话也没说。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望了一眼黄玮峥;事实上我已经看不见他,因为此时他已经被那群穿着隔离服的人团团围住。虽然我握着陈茉的那只手仍保持镇定,但另一只手早就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站在旁边的拾荒人递给我一个带有按键的话筒,似乎是催我赶快下定决心。

    “嗯,拜托了。”我接过话筒,咬牙点头。

    卢华雄立刻转身朝助手一挥手,一个人就小心翼翼地从保温箱中如同手捧圣杯一般在众人注目下缓缓把装着淡蓝色药水的小瓶子交给卢华雄。卢华雄用注射剂把药水吸满,娴熟地给黄玮峥做好注射准备,擦拭了碘酒后优雅地一抬手,看准血管后落手把针头稳稳地插进黄玮峥的手臂,蓝色的药水一点点被打进他的体内。只是简单的几个动作,却让人背负了近乎崩溃的压力。

    在注射完疫苗后,所有围在黄玮峥身边的人都还没有松懈。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就好像这么做可以更好地观察黄玮峥的情况一样。我们站在隔离室外的人也都一声不吭,如同在看一场扣人心弦的哑剧般静候一个好结局的到来。

    似乎过去了两三分钟,黄玮峥依然平躺在床上,紧闭双目但可以看见他的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隔离室的研究员都一动不动,直到卢华雄第一个挪步才有所动作。

    卢华雄又按下通话键对我们解释道:“这是好现象,希望他能保持下去。”

    “这是不是说明疫苗有效了?”我这问题其实很愚蠢,只不过是希望能听到点安心的话,自欺欺人罢了。

    “现在不能下结论,要观察一阵子。”卢华雄无力地微笑道,“你们最好现在去休息吧。我们会尽力照顾好他的。”

    卢华雄的话还没说完,他背后的研究员就用开始用病床上的皮带绑住黄玮峥的四肢。卢华雄也注意到了我的眼神,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助手,尴尬地笑了笑,对我们又解释道:“他们这么做是以防万一,我想你也明白。”

    “宇恒,他们不能这么做。”陈茉抓紧了我的手,双眼湿润道。

    “他们必须这么做。”我看着陈茉,她的表情比我还要糟糕,眼睛已经模糊却没掉下一滴眼泪。

    “好好照顾他。”我抬头郑重地对卢华雄说道。

    “我会尽力的。”卢华雄的回答很严谨,他仍旧没有给我一个百分之百的承诺。

    眼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估摸着黄玮峥一时半会不会有状况,站在一边的廖卓君小声对我说道:“既然研究室就在旁边,我想最好先去把这次出来的几个样本拿过去。”

    “嗯,那我们先上去了。如果黄玮峥有什么情况,希望你能尽快通知我们。”

    “放心吧。”廖卓君微微一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实验室。虽然不能理解他们这些科学家的想法,但能尽快完成自己研究的这种心情我还是能够体会到的。

    我们就此别过廖卓君,在拾荒人卫兵的陪伴下离开了地下室。廖卓君跟我们这一次出来遇到了很多事,或多或少知道了张刑的真面目。我原本担心张刑会杀她灭口,但心想她研究员的身份,恐怕张刑还是会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廖卓君不再和我们几个有瓜葛,恐怕张刑也不会拿她怎样。

    地下室的门口附近多了不少卫兵,而在地下一层的整备间里,一个个拾荒人都蓄势待发的感觉,他们围在出口周围,似乎在等待某个大人物的到来,不过或许到来的人也许和万向城的关系不太好,至少从这些人不停在掂量自己手中武器,装填弹药的举动可以看得出。

    “他们准备要做什么?”我背后的吴菲小声问了我一句。

    我摇摇头,只想告诉她,我和她掌握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不过走在我前面的卫兵倒是听到了吴菲的问题。“他们在迎接老朋友。”

    “老朋友?我想这总不会是温馨的欢迎会吧。”我讽刺道。

    “确实不是。”卫兵脸一黑,他用下巴指了指韦宏,“或许我该说是在欢迎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