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比武择贤(三)

独孤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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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碧吟站在人群中,看着死于前狰狞可怖的样子,委实怕得要命,想要叫王耀灵下来。台下的人都听闻过死于前的大名,今日见他亲自出手,登时都来了兴致,过不多久,前来凑热闹的人群已将开封府前的街道围的水泄不通。

    台上二人对立,死于前轻道了声:“出招吧。”冷风飒然,台上台下登时都静了下来。王耀灵站立不动,突然使出传音入密的功夫,问道:“阁下是否是幽谷山庄的四大奇人之一?”死于前也用同样的功夫,冷冷笑道:“幽谷山庄,那些狗叛逆你也认识?”王耀灵道:“这么说来,阁下和幽谷山庄全无干系了?”死于前道:“你对幽谷山庄如此有兴致,又何必来开封府找职位?”

    王耀灵道:“我不想来开封府任职,既然如此说来,你我今日是没必要打的了。”死于前道:“哪里那么多的废话,今日由不得你了,看招!”

    台下的人见这二人对决,半天竟不动手,而是站在原地对视,都不觉大为奇怪。卢碧吟旁边一人问人道:“这两个人为什么半天也不动手呀,是不是谁害怕了?”另一人道:“什么害怕呀,你不知道,这是高手在比拼内力。”“比拼内力?我见过比拼内力的都是双掌对起来打呀,哪有站在原地不动的?”“这叫眼神杀人,懂吗?”

    卢碧吟听了后,虽不大懂武功,但也深知比拼内力的时候,倘若一息走岔了,便会立死当场,不敢出声,后脊上的冷汗徐徐而起。

    王耀灵心中却想到:他也许不是四大奇人之一,但我若今日能将这死于前打伤,日后再有高手前来救冷双寒,那岂不是方便的多。于是朗声道:“既然你愿意打,那便出手吧。”

    死于前道了声:“看招!”双掌齐出,立时一道气波如巨龙般打来。这一招出手极快,王耀灵还不待看清,胸口便被劲风扫中,一阵窒滞。死于前猱身而上,左手如勾,右掌似锤,径直来取王耀灵身上的穴道。

    王耀灵心中暗叹:果然了得,难怪许多高手都败在他手下。双掌泻出,使一招嫦娥奔月,左掌向上一拂,正托在死于前的手肘上。死于前左臂一缩,整条胳膊便如泥鳅般滑落,右手冲着王耀灵面门按下。王耀灵左右手待要回救,死于前哼哼两声,左臂倏地一展,正掐在王耀灵左右手之间,使得王耀灵左右手互相卡住,挣脱不得。

    这一招是武学擒拿手中上乘的移形换位的功夫,死于前的两招兔起鹘落,出招不带半点滞涩,实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王耀灵左右手一时互相别住,眼见躲闪不及,这一按下,只怕脸颊被捏得粉碎。卢碧吟惨叫一声,双腿一软,便要跌落在地。

    谁知死于前的手刚要落下,忽然间王耀灵嘴中吹出一口气,冲天而去。死于前突然啊的一声大叫,右掌急忙抬起,似被火燎过,掌心被一口气烫的通红,起了几个水泡。原来王耀灵眼见自己命悬一线,暗运血冲诀,血液登时在体内飞速流转,只一瞬的功夫,体内便是热气蒸腾,这时一口气喷出,便如烙铁一般,死于前的手掌被这口气碰个正着,立时间便将攻势解了。

    死于前捂着右手,狠狠地瞪着王耀灵,道:“你,你,你怎么会这么邪门的武功?”王耀灵运起血冲诀内力,登时浑身火热,脸上面红如血,却一语不发。饶是死于前赫赫大汉,武功高强,见了也不免心头一惊,寻思:莫非这就是师父曾说过的血冲诀?

    王耀灵又喷出一口气,喝道:“再来!”双掌一出,掌心出冒出丝丝的热气出来。死于前便觉一股火风从王耀灵身上吹来,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不敢硬接,向后退去数步。王耀灵盘步跟上,一掌从腰下穿出,一掌自百会处打下,这两掌的功力,上掌便可罩住胸部以上的穴位,下掌可将身下的穴道一一封住,两掌还可在胸口相汇,二掌合一,威力更是倍增。

    若在平时,这等招式绝计难不倒死于前,而此时王耀灵双掌滚烫如火球一般,他若用扬分错骨手上下相抵,只怕双手从此被废了,但若双掌去接一掌,那一半身子势必会被王耀灵烫的残废。死于前从未见过如此怪招,迫得连连后退。王耀灵双掌在空中乱错,登时便如一条暗红色的龙烟飞舞,台下的人见了这场景,都看的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死于前连连后退,王耀灵突然又喷出一口气来,如一条火龙般朝着死于前扑来,王耀灵抱着要伤他的心念,是以出招决不再留余地。死于前拂袖一挥,呲的一声,两道袖子都被这一口气燎的干干净净,露出两条*的胳膊来。

    死于前大怒,喝道:“这是你*我的。”两只手掌相互一抹,掌心处生出阵阵的霜影来。死于前一掌庶出,却是毫无内力,便如小孩出掌无异。王耀灵正感奇怪,双掌在胸前一合,岂知分合交接,掌力暂时消退的这一刹那,那软绵的一掌挟来阵阵寒风,霎时间掌风排山倒海一般。王耀灵顿感掌上的滚热全被一阵风吹散,体内外冷热一交,一口鲜血便在喉头打转。

    死于前一掌打出,也是一身冷汗,这一掌要的是突然变化,劲力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只在一念之间,若是这尺度把握不好,内力陡升却失了时候,那时王耀灵双掌齐下,自己便会落个残废。这几招变幻,便在眨眼之间,台下看热闹的人便觉得两人只是身子动了一下,却无一人能知二人便在这短短的当口,换了这两次险招。

    王耀灵猛咽一口,将血咽了下去,心中暗叹道:这人的掌力如此奇怪,可以忽明忽暗,忽有忽无,而且是极寒之力,这血冲诀的内劲倘若被寒风震回来,只怕难免气血颠狂,看来今日伤他是万万不能了。当即不再运血冲诀内力,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

    死于前见王耀灵脸上的血气褪去,暗暗松了口气,运起本门掌法,又朝着王耀灵打来。王耀灵心念一沉,一套终南掌法有如疾风猎鹰,也迎了上去。

    王耀灵深知死于前的掌法内力忽变,是以一掌不敢使老,便即变招,掌法显得断断续续,立时大有破绽。然而死于前同样忌惮他身上的血冲诀内力,生怕他冷然又是一口热气喷出,是以虽是见了破绽,也不敢靠近他的身子,每逢王耀灵门户大开,也只得劈空几掌掠过。二人便如蜻蜓点水,刚一相碰便即飘然分开,看似轻描淡写,实则二人全神贯注,这轻抚的一次交手却比内力相拼还要凶险的多。

    二人这便堪堪拆到了五十招开外,府尹叫了声:“死护卫,已经五十招了,可以停了。”可死于前全神注于两掌之间,哪里听得到。台上静悄悄的,两人便似绿叶摇摆,每次过掌都发出沙沙的声音,除此之外,只能听见两人轻轻的呼吸之声,转眼之间,二人已拆到了一百多招。

    卢碧吟心里却砰砰跳动,生怕王耀灵一个闪失便会受伤,关切之色显露脸上。她侧眼一瞥,忽然浑身一震,见人群中,那个在看布告时遇上的汉子正站在最前面,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王耀灵,流露出异样的目光。卢碧吟转头去看,那汉子望见了她,便即转身朝着人群后面走去。

    卢碧吟暗暗奇怪,心中怫然道:这汉子为何见到我便躲,看来他果真如我所说,并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刚一分神,台上一声锣响,死于前与王耀灵纵身跃起,在空中翻腾之际,双掌对出,二人四掌相错,只听得啪的一声清响,二人几乎是擦肩而过,同时落在地上。

    死于前收了掌势,抱拳道:“二百招了,我死于前佩服你了!”王耀灵见再打下去胜负难说,更不必说伤他了,也一抱拳道:“死护卫的武功盖世,在下领教了,这便别过吧。”说着便要纵身跃下府尹站起来,道了声:“侠士留步!”立时台下便冒出了几十个府衙的兵丁,将整个台子围住,把看热闹的人群向后推了几步。

    王耀灵见状,回身道:“怎么,大人不会是想要以多胜少吧?”府尹哈哈大笑,一手拉着死于前,走过来另一只手拉着王耀灵,笑道:“哈哈,有你们二位相助,我以后的日子可是清净多了。”

    王耀灵听了这话,登时一愣,再回过神来时,又听府尹高声道:“今日比武择贤,已有了结果。今日本府得到如此人才,实为难得,一会儿各位看热闹的人,都可以到开封府内领赏。”众人一听,立时欢呼起来。卢碧吟站在人群中,微笑地望着王耀灵。

    王耀灵心里探知府尹有心要留他任职,可是自己身为宋人,决不能为金国卖命,更何况今日还有四大奇人等着挑战他,时刻是一分也耽搁不得,于是道:“大人,在下只是气不过你刚才说我中国无人,这才上来比武的,并没有要求官职的想法。”

    府尹哈哈笑道:“年轻人血气方刚,也不见怪。这中国岂能无人,而是大有人在!”王耀灵道:“请大人准许在下离开。”府尹摇摇头道:“何必如此着急,侠士何不随我到府中一聚?”

    王耀灵急忙道:“大人,在下还有要事,这一叙便免了吧。”府尹道:“这可不行,本府在此比武选择人才,乃是公之于众的。侠士既然参与,而后又推诿,似乎不太把本府放在眼里吧。”王耀灵待要再说,突然一个声音悠悠传来:“王耀灵,你随他进去,之后咱们的比试才能开始。”这又是传音入密的功夫。

    王耀灵浑身打了个激灵,望顾四周,台底下只是人群渐渐散去,人头攒动,不知是何人所为。王耀灵再望一眼死于前,见他一脸从容,绝不似暗运内功的模样,更觉大为奇怪。

    府尹见王耀灵神色不宁,板了脸色,问道:“侠士,你若不到府里,本府可要治你欺骗朝廷命官之罪。”王耀灵点头道:“在下不敢,不过请大人准许在下的妹子也和我一同前往。”府尹换了笑脸,答道:“这个自然。”王耀灵一招手,卢碧吟也跟来,冲着王耀灵一努嘴,意思是说:你不是还要和四大奇人比试的吗,怎么能应了进去?

    王耀灵知道适才那人的声音她自然听不见,朝着她暗一点头,便随着那府尹走了进去。卢碧吟眉头紧蹙,也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刚进府门,里面便是长长的一道走廊,两旁假山泉水,铺在道路之侧,虽是假山,岩石构造也颇有江南岭峻之气。廊道旁边其余地方是一片草地,草地上隔开了几个方格,种着不同的花,正是春意融融之时,花团锦簇,点缀在青翠的芳草上,花蕾绽放,合着泥土的清芬和青草的芳意,发出淡淡的清香。王耀灵不禁凛然:这开封府里的景象,倒颇似个苏州园林。

    几人穿过长廊后,辗转几次,又走到了一扇门前。推开门后,门内外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里面戒备森严,站的满是兵丁,把守在各个要道之间。

    这时,从不远处跑来一个士兵,朝着府尹一行礼,府尹双臂张开,那士兵便在府尹的身上搜了起来。王耀灵不觉大为奇怪,这知府进来也要搜身。正想着,见死于前也张开手臂,让那人来搜。

    过不多时,那士兵又要来搜王耀灵的身。本来王耀灵不愿让他搜的,但见府尹和死于前都让了,也只得张开双手,任他搜了一阵。那士兵多望了王耀灵一眼,便搜了起来。待他搜完,看到卢碧吟是个女子,自己来搜大为不妥,忙招呼不远处的一个老妈子前来。那老妈子和士兵耳语几句,也在卢碧吟身上搜了起来。都搜完后,二人朝着府尹说了几句,转身走了。

    府尹见王耀灵神色怪异,笑道:“没有办法,现在奸细多,守备必须要严。”王耀灵点点头,跟着府尹继续朝里面走去。

    几人来到了一个厅堂前,死于前转身告辞。府尹带着王耀灵和卢碧吟走了进去,吩咐二人坐下,又命人赐茶。一切妥当后,这才坐下。

    王耀灵环视四周,见屏风后微有风声,心里稍感不妙。府尹道:“今日能得遇贤伉俪,真是我能完颜不多三生有幸。”王耀灵和卢碧吟都面上一红,相视一笑。完颜不多瞧出二人神态,哈哈笑道:“还没完婚也不要紧,到时候我一并给你们办了。”

    王耀灵起身道:“不敢劳大人费心,只是我想大人如此帮我,必是有事相求吧。”完颜不多笑道:“这是自然。不过要先请教侠士高姓大名。”王耀灵刚要说出,突然卢碧吟使个眼色,王耀灵立时明白,心中暗道:这时可不能说我的真实名字和所在门派,不然定会引起他的戒心。于是随口编了个名字道:“在下姓胡,名叫胡三剑,这是我,我的小妹,叫,叫……”王耀灵没想好卢碧吟的名字,一时说不出来,卢碧吟微微笑道:“大人,我叫路钰。”

    完颜不多没多在意,接着问道:“你们二人可是开封的人士吗?”王耀灵刚要开口,卢碧吟却道:“不是,大人,我们是从京兆府来的。”完颜不多咦了一声,道:“京兆府来的,你们二人来此何事呀?”卢碧吟接着道:“我和大哥来这里玩的,谁知开封府前这么多人,我们便赶来凑热闹的。”

    完颜不多道:“三剑老弟呀,本府现在有一要职,要你去任,不知你肯不肯呀?”王耀灵心里一战,想道:我身为汉人,怎能替金人卖命?可是那人明明说只有在这里,才能和我比试。若是我违反约定,只怕终南派便要倾覆在我手中。我到底该不该答应?

    完颜不多见王耀灵犹豫不决,接着道:“这也不难决定,你若肯的话,我必有重赏相赠。倘若你不愿意的话…..”王耀灵道:“那便怎样?”完颜不多露出诡异的笑容,伸手一拍,从屏风外立时涌出几十名金国武士,手持钢刀,将王耀灵和卢碧吟二人团团围住。王耀灵望一眼完颜不多,只听他道:“你既为汉人,若是不肯,只怕便会是我的威胁,是以我不能让你生出此门。”王耀灵脑中一闪,登时明白了为何都烈护卫一定要将尤天宝杀死,心中暗道:这些金人好狠的手段。

    完颜不多问道:“怎样,胡老弟,你可是想好了要生还是要死?”王耀灵瞧着卢碧吟,见她的一双秋目也凝视着自己,仿佛在说:耀灵哥,我都听你的,你若要死,我便陪你一齐死了,你若要活,那我也一起和你背负别人的流言蜚语。

    王耀灵此时好是为难,他并不怕死,只是若自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终南派也会因此而惨遭灭门。权衡再三之下,蓦地又想到:我若是在这开封府里任职,说不定便会有法子将冷双寒救了出去,这可是个好机会。一想到此,便顿觉通畅,一抱拳道:“我,我肯。”完颜不多哈哈大笑,挥手令武士们退下。

    王耀灵心念沉定,又坐了下来。卢碧吟也跟着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王耀灵,目光中却透着几分失望。王耀灵心中道:等到时候,我再告诉你我的想法。完颜不多道:“这件事情便在顷刻之间,我无暇来查证你的身份,但是你在任职之前,需要帮我做一件事情,来证明你的忠心。”

    王耀灵道:“什么事情?”完颜不多道:“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王耀灵浑身一震,问道:“杀谁?”完颜不多凑到他耳边,悄声道:“丹凤街长生药店的掌柜。”王耀灵道:“我与人家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了他?”完颜不多道:“杀不杀在于你,我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提着他的人头来见我,否则,我也不必多言。”说完后,冲着外面的侍卫道了声:“给胡侠士安排住房,房间要清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