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爱徒,你这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是怎样?

柚子茶茶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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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派里的时候,云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走路都没有力气。而方倩走路也没有力气,当然,她不是饿得,她是难受,难受加身体因素。

    跨进门派大门后,云绯很不厚道地将她交给了宗瑶,而方倩还沉浸在悲伤中,也没有对云绯的安排作出任何反抗。于是,云绯就很无事一身轻地去找温衍。

    果然温衍是了解自己的这个徒弟的,在云绯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扑鼻就是一阵饭菜的香味,让云绯兴奋得眼睛都发了光。

    “回来了?洗了手过来吃饭吧。”温衍正靠在罗汉榻看书,听见开门动静的时候,他搁下手里的书抬头看来,眼里满是*溺的光。

    云绯听话地洗了手,坐到了桌前,看见满桌都是自己爱吃的,不由得有些感动。温衍也起身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盛了饭并着筷子一起递给她。

    云绯接过碗筷,不由得有些赧然,“忽然被师傅这么对待,感觉好不一样。”

    想想之前吃饭的时候,哪次不是她和简疏白先将碗筷递到温衍手里,让自家师傅大人先开吃了,他们才能吃,现在呢……啧啧,又有欺师灭祖的感觉了。

    听见云绯的话,温衍扬了扬唇角,问,“我以前对你很差?”

    “不不不。”云绯忙摆手,心里默默回答,只是爱欺负他们师兄妹而已。

    温衍露出一个很有深意的笑容,然后靠近云绯,轻声道,“没关系,晚上好好报答就行。”

    一瞬间,云绯的脑子里涌进了这样那样的画面,握着筷子的手莫名一软,“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温衍勾起嘴角,替她拾起筷子,很细心地擦拭了一遍,塞到她手里,然后带着笑问道,“饭还是要吃的,不然晚上没有力气。”

    “师傅……”云绯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欲哭无泪了。

    天啊,她家师傅大人的节操呢!快还回来!

    在丢了节操的师傅大人的陪伴下,云绯终于吃完了这顿饭。温衍找来了人来收拾餐具,又去给方倩看了下脉,然后回到了房里,引着一直在他房中休息的云绯往里屋走去。

    刚刚吃饱喝足,又好好地休养了一番生息的云绯,见温衍的终点貌似是那张chuang,就觉得腿有些软了,开始纠结要不要继续走。

    在云绯站在原地犹豫的时候,温衍已经在chuang旁边坐了下来,抬手冲她招了招手。云绯咬咬牙,暗想是福不是祸,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然后被温衍一把拉到了怀里,抱住。

    “放心,我暂时不会白日宣淫。”

    在云绯闭上眼的时候,温衍却将唇靠在她耳边,低笑着说道。热气落在耳洞里,让云绯浑身一颤,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事,当下有些窃喜。

    于是,温衍不乐意了。

    “爱徒,你这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是怎样?”

    云绯被问得一愣,忙咳嗽了一声,低头道,“没,是师傅……太……太……”太厉害了好么!

    云绯觉得,自己的厚脸皮在温衍面前荡然无存了,后面几个字愣是说不出。温衍也不催,就好整以暇地等着,一副“你不说出来,我就不放你下去”的架势,逼得云绯终于说出了那几个字。

    然后,温衍很不厚道地笑了,笑得云绯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悲伤。

    笑完后,温衍才进入正常的正题,“云绯,你为什么不肯带方倩去见乐正岑?”

    提到方倩和乐正岑,云绯浑身也正常了起来。她尽量坐正身子,很认真、很愤慨地说,“我就是看不惯方倩如此糟蹋乐正岑的表情。乐正岑为了救她,差点丢了性命。这种拿性命对待的感情她不珍惜,偏偏要惦记着别人。”

    听完云绯的理由,温衍沉吟了片刻,笃定道,“你吃醋了。”

    云绯心里一怔,嘴里却很快地反问,“师傅想说的是,吃你的醋,还是乐正岑的醋?”

    温衍看她一眼,但笑不语。

    云绯看了他半天,不知道想到什么,也兀自笑了。一时间气氛静好,岁月无声。

    有微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在这个炎热的盛夏午后,显得很是难得。云绯微微眯起眼,感受了一下下午的风,却郁闷地发现,看起来很美好的风,落在脸上是热的。不过还好,身边人的身上,貌似凉凉的。

    “云绯。”就在云绯在思索为什么温衍身上是凉凉的时候,温衍忽然叫了她。

    她扭头看去,见温衍正静静地看着她,模样温和,“乐正岑现在是什么症状?”

    突然被问到这么一个问题,云绯一时没有切换过来,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温衍微微笑了笑,说,“你回来找我,不就是想问问有没有药么?”

    虽然……是这么回事没错,但是被温衍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云绯有些窘。她想了想,犹豫着要不要表个忠心什么的,但温衍已经笑了出来,“说吧,我知道你很忠心。我是等得及的,但乐正岑不知道等不等得及啊。”

    听到这话,想到乐正岑那惨白的像鬼一般的脸,云绯很怀疑他等不及,便也不纠结,大致把乐正岑的情况说了一遍。

    云绯说完,就见温衍沉吟了片刻,松开了云绯让她站起来,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了一侧的红枫木色的多宝阁旁。多宝阁上摆放了一些瓶瓶罐罐,五颜六色的,据云绯所知,都是一些药丸、药粉什么的,想来,这其中是有药适合乐正岑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温衍在多宝阁前看了片刻,抬手拿了青、紫、褐三个颜色的小瓷瓶,然后转过身走到云绯身边,递给她,口中说道:“青色和紫色两个是外用药,每日早晚敷在伤口上。褐色这个是内服,另外,你等会再和我去趟药房,我抓些药给你。”

    云绯点点头,抬手接过,正要说话,却听见温衍又说,“当然,最快治好乐正岑的方法,就是我亲自去看看。”

    温衍的提议,云绯不是没有想到。但是想着他和乐正岑各自的身份,她觉得,这个有点难。就算温衍愿意去看,乐正岑也不一定答应。

    可是,这么拒绝温衍,似乎也不太好?

    好像看出云绯的纠结,温衍笑了笑,拍了拍她握着药的手,说,“别想那么多。趁着天色还早,把药送过去吧。”

    云绯点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晴朗无云,有微风,但并不凉快,不由得考虑顶着个大太阳给自家的对手送药,值得不?

    “值得的。”温衍似乎会读心术一般,猜到了云绯的想法,并在云绯一脸震惊的表情中,笑得很是有深意,“我们之后,说不定会麻烦他呢。”

    虽然云绯现在还不懂温衍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耸了耸肩,没有问,纯粹无条件相信自家师傅。

    之后,温衍带着云绯去了药房,选了几种药包好,并细细吩咐了熬制方法,其中有一味药派里没有,温衍告诉她,那种药只有在下雨的日子才会出现,让云绯挑个雨日到山里找找看,据说,那味药对乐正岑的康复极有帮助。

    云绯一一记下,连同着之前的那三只药瓶收好,然后,在温衍带笑的目光下,用他刚刚调侃过的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走出了大门,走进了艳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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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正岑靠在chuang头,修长手指把玩着手里的三只药瓶,脸上挂着微妙的笑容。

    云绯洗了手回来,看见他这样子,忍不住“哼”了一声,说,“看什么?还不快脱了衣服,让我给你上药。”

    乐正岑笑了笑,将药瓶搁到一旁的椅子上,“接受对手馈赠的感觉真是有些特别啊。”

    云绯白他一眼,挽起袖子,一边说,“那你不要?”

    “不,还是命重要。”乐正岑觉得自己应该识时务为俊杰,先保证不会挂,才能保证让别人挂。

    在云绯给乐正岑上药的时候,天色骤变,屋里屋外一片黑沉沉的,她不得不中断上药的过程,跑去点了个蜡烛,才将上药大事进行完毕。

    等药粉撒完,云绯抹了抹额头的汗,听见乐正岑用低低的声音说,“好像变天了。”

    云绯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一阵大风扑面而来,将身后桌子上点燃的蜡烛瞬间扑灭。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赶紧关上门,又理了理吹乱的头发,才返身走到桌子旁,再度点燃蜡烛。

    坐在chuang边的乐正岑也穿好了衣服,起身走了过来,透过窗户看向外边那片已然黑透的天,淡淡道,“看起来有场大雨了。”

    乐正岑说得没错,天色阴阴沉沉了好一阵子,狂风大作,直拍得门窗“啪嗒啪嗒”响,让云绯很是担心这座小房子该不会就这摧毁在这场大风之中吧。

    还没等到大雨,如果就先被风吹垮,简直是太糟心太没用了!

    好在云绯的担心最终没有实现,房子很坚廷地等到了大雨倾盆,然后还很神奇地没有漏一滴雨。云绯啧啧称奇,很好奇建造这间小木屋的人,是用的怎样的方式让一座木屋这么牢固。

    屋外一片雨水砸落地面的声音,屋内则一片安静。这片安静让人昏昏欲睡,而乐正岑和云绯,一个病人,一个累得慌,很自然地就听着屋外的雨声,各自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窗外仍是淅沥沥的雨,虽然没有昨夜的大,但窗外的天空也是一整片灰蒙。明明应该是阳光灿烂的早上的,今日的屋里却要点着灯才能看得明晰。

    乐正岑撑着chuang向外看去,巴掌大的地方,一转头便看得清清楚楚,除了那些陈旧的家具,除了躺在chuang上的自己,再无他人。

    云绯去了哪里?

    乐正岑心头疑惑,下了chuang去看,刚挪到门口,就见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云绯刚刚收了伞,乍然瞧见一个人站在屋中,还小小受了下惊吓。

    “你这一声不吭的站在门口,是吓人还是吓鬼啊?”将手边的伞随意搁在一脚,云绯提着一篮子的草药走了进来。

    乐正岑退开一步,见云绯散在身后的头发都湿了一半,再往下,素色衣裙也半湿透了,隐隐显出女子曼妙的身姿。

    “下大雨,你出去做什么?身上这么冷。”乐正岑顺手握了她的手腕,而后皱了皱眉头,道,“赶紧去擦擦,换身衣服吧,全湿透了小心着凉。”

    “咦,你还会关心我,真难得。”云绯转眸一笑,眉眼弯弯,而后顺着他手握的方向推进一分,堪堪拍在他胸口之上的那道伤口,“我要是不冒雨出去,你就一辈子在这儿躺着吧。”

    听到这话,乐正岑往她身边的篮子看去,这才看清楚是一篮子的药草。他昨天听云绯说过,温衍告诉她的草药中,有几种是雨天才会出现的。

    所以,云绯这一大早的,是给自己去才草药了?

    乐正岑心头忽然一阵感动,那感动来得迅猛,生生将整颗心都给占据。

    这边云绯正忙着整理药草,由于手不够用,就叫乐正岑来帮忙,结果半天没见到人,便抬头看了过来,刚好将乐正岑貌似有些感动的神色收在眼底,顿时笑道,“你不是救过我好几次么?我不过就采了些药,你真的不用太感动,真的。”

    云绯的话明显带着玩笑的意思,乐正岑却听得心头一涩,冷惯的心也禁不住动了动。

    他忽而想起方倩来,想自己曾用了*分真心待她,换来的却是“死”后不闻不问。

    而云绯呢?他曾经只是利用她,她却以德报怨,把自己这个在鬼门关溜达的人一把拉了回来。

    “你还是回chuang上躺着吧,我熬好药再叫你。”见乐正岑一直站在原地,云绯瞧着他一副血色都没回来的样子,生怕下一秒他就昏厥过去。啧啧,那她一定把他扔在地上,这么大的人,拖回chuang上简直要命。

    听见云绯的话,乐正岑微微眯了眼,轻挑嘴角,道,“云绯,我忽然觉得——”

    “觉得什么?”云绯扭头看他,眸带困惑。

    乐正岑却是一耸肩,笑道, “没什么。”

    云绯白他一眼,拢了拢药草转了出去。

    乐正岑回chuang上躺了不知道多久,到要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他一抬眼,就看见云绯端着药碗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前。

    “起来喝药了。”云绯在chuang边坐下,将手中的碗递过去。

    乐正岑瞧了这药汁一眼,只觉得这个味道反感得要死。

    “重病患者,无法自理。”看着那褐色药汁,乐正岑将眉头一皱,往后靠回chuang头。

    云绯眼角微抽,视线扫到他手臂,哼道,“你手又没断。”

    乐正岑抬头看她,眼角一挑,正经答道,“手软。”

    云绯气急。

    本来她是打算把药丢在一边,乐正岑爱喝不喝。但是——云绯仔细看了看乐正岑的表情,决定亲自喂他。

    有什么比逼着一个不喝药的人喝下药更让人开心的?

    好吧,云绯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小邪恶。

    这么想着,云绯托了碗,靠近了乐正岑,眉梢淡掠,唇角微扬,笑的极好看,“那我喂你?”

    乐正岑眼皮懒懒一抬,然后也不推辞,就爽快地点了点头。

    云绯舀了一勺,惯性地吹冷了才送到乐正岑唇边,乐正岑皱了皱眉,仍是咽下了。如此三次,乐正岑吞下一口,看着云绯又去舀,便忽地笑了出来。

    被笑的莫名的云绯抬头看他,凤眸轻挑,声音凉凉,“你这是好透了?笑这么开心。”

    乐正岑摇摇头,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姿势,“我忽然想起之前也逼你喝过药。”

    云绯知道他说的是曾经在山上的时候,她刚被乐正岑救回去,乐正岑也是拿着那么苦的药,逼着她喝。

    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诚不欺我啊。

    云绯想到这些,忍不住笑了出来,也不再一勺一勺地喂药,而是将药碗搁在乐正岑手里,对他说,“当初你可没亲自喂我,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自己喝吧。”

    听到这话,看着递到手里的药碗,乐正岑心中暗笑,一把握住了了碗,仰头一饮而尽。

    云绯看得连连咋舌,暗想刚刚哪个貌似觉得药很苦的人去哪儿了?

    等乐正岑喝完药,云绯想了想,还是和他说了方倩认出那具埋在土里的尸首不是他的事情,说完,她借着烛火观察乐正岑脸上的表情,却见他半面脸容埋在烛火之中,看不清神情,也揣测不出他现在是高兴还是难过或者是怅然。

    屋子里静默了好一会儿,安静得只听见外面噼里啪啦忽然变大的雨声。

    云绯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开口,“好吧,我知道你想见她,不过,我觉得没有见的必要,就拒绝了。”说到这里,云绯凑近一些,想要看清楚乐正岑的表情,同时嘴里用很歉疚的表情说道,“看你这样子,似乎是我——”

    云绯刚想说“似乎是我太擅作主张了”,结果乐正岑忽然扭过头来,方才埋在阴影中的表情此时完全暴露在了云绯面前。出乎云绯意料的是,他的脸上没有半分不开心,反而平静得让人感到诧异。

    “没事,你没有擅作主张。”乐正岑微微扬唇,笑容还算正常,“如果是我,也不会让带她来的。”

    “嗯?”云绯有些不解,按理说,乐正岑不是挺喜欢方倩的吗?怎么不想她来看望自己?

    难道是所谓的男人的尊严?不想让自己在意的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这么想着,云绯就问了出来。听见云绯的问话,乐正岑坐直身子,忍不住笑道,“什么尊严?我这么狼狈,不也是让你看了的吗?”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云绯微微皱了皱眉,见乐正岑站了起来,不由得把刚刚琢磨的不对劲抛在脑后,当下跟着站起来问道,“喂,你去哪儿?”

    乐正岑直直走到*边,坐了下来,然后笑着道,“天这么黑,也没有事,不如再睡会。”

    说完,他就在云绯惊诧的目光中侧身躺了下去。

    云绯无语了半天,只说了一个字,“猪”。如果记得没错,他这是才起来没多久好嘛!哪里比得上她一大早就出去采药来得累!

    忿忿不平的云绯站了一会儿,也转过身,走到自己昨晚睡觉的地儿,打算也跟着补个觉。她刚铺好被褥,忽然听见乐正岑在身后说,“我是真的不介意了,方倩的事,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云绯手下微顿,没有转身。而乐正岑的声音再次在房中响起,“如你所说,她如果真的在意我的生死,在我失踪的这些日子,她早就该寻找我了,而不是窝在你们那里,养着所谓的伤。”

    他不是没有想过第一个找到自己的人是方倩,可是,那天当他远远低看见被郭正一和紫韵围着的云绯时,当知道她是来找自己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似乎来找自己的人,确实应该是云绯。

    或许这世上真的有一个女子会在意自己的生死的话,大概,只有云绯了吧。

    虽然,是以知己的方式,已经让人很珍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