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比赋

宁小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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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徐湖兴冲冲的来到外书房,见兄长正和十一二岁的孩子说话,不禁很是奇怪。

    徐灏笑着介绍道:“这是好友马福姚的侄儿马愉,其祖是汉代伏波将军马援。宋末其世祖为青州府学教授,前朝拒绝出仕,避居临朐,此后累六世为儒,多以教书为业。马家历代皆有隐德,被乡人称为积善之家。”

    徐湖顿时肃然起敬,对着马愉深施一礼,马愉亦恭恭敬敬的回礼。徐灏心中暗叹,适才徐海见了马愉爱答不理,从小事就能看清一个人的涵养。

    南京鸡笼山在明代叫做凤台山,江北第一名山,道家第四十二福地,亦是佛门圣地。朱元璋在“登鸡笼山”作诗曰:罢猎西山坐拥旗,一山出地万里卑。崔巍巨石如天柱,挣着老天天自知。

    对读书人来说,凤台山也是儒家圣地,因为国子监就坐落于此,如今学生多达近万人,吸引了很多来自周边诸国的留学生。

    一行人漫步于山道上,没有走香火兴盛的南天门,徐灏知道内阁大臣们素来喜欢炎炎盛夏在山里的峡谷中聚会,两岸古树遮阳,灌木葱茏,峡谷里的水流跌宕而下,十分的幽静清凉。

    在一座亭子下见到了徐湖的两个朋友,皆是国子监的贡生,年纪和徐湖相仿佛,一脸的书卷气。

    其中姓冷的书生说道:“今日雨花诗社的诸贤在山上设擂,我等何不前往一睹盛会?”

    徐湖欣然同意,对此徐灏无可奈何,牵着儿子的小手和马愉随着他们往山上走去。

    来到半山腰的空地上,到处都是凉亭石碑,回廊曲折,背后一座很巍峨的阁楼,四周聚集了不下千人的学生。往一侧眺望能看见房舍连绵的国子监。

    八位有老有少的书生坐在楼下东侧,西侧只有一个座位,想要比试的人自己走过去入座,然后选择长项和对方比试。

    兴致缺缺的徐灏把儿子抱起来,站在远处观望,徐湖等人则兴致勃勃的挤了进去。

    坐在父亲头上的徐烨问道:“爹你不喜欢么?”

    徐灏说道:“不是不喜欢,而是你爹我乃杂学出身,不算儒家子弟。”

    徐烨说道:“那杂学好还是儒学好?”

    徐灏说道:“各有各的好处,将来你自己慢慢体悟吧。反正你是爹的孩子,自然就是杂学的继承人。我们这一门管杂学叫做科学,和儒学并不冲突,爹希望你能兼两者之长。”

    雨花诗社乃是金陵之泰斗,社中几乎都是当世大儒名士,能得他们赞赏一句,无疑马上就能蜚声士林,可没有才华贸贸然上前挑战也是自找没趣。

    只见一个个前去挑战的读书人,纷纷被斩落马下,能成名之人自然远非偶然。

    观战的贡生们看的如痴如醉。对他们来说是一场生动的课堂,无论胜败都很有益处,这也是雨花诗社的目的,绝非肤浅的只图扬名。

    不管是作诗作词。还是比写字或背诵,经纶时政八股文章,一时间偌大的国子监,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在某一项上压倒雨花诗社。

    忽然就见马愉走了过去。说道:“我要比作一篇五色云赋。”

    徐灏笑了起来,算是曾啓半个弟子的马愉,果然有些魏晋狂态。他曾在作赋方面下过苦功。也就是说,一两千字的文章不带打草稿的。

    马愉天资非常过人,曾琦对他寄予厚望,不过曾啓私下里说过马愉年轻气盛,看似谦和实则不沉稳,喜好花团锦簇的文章,不耐作讲究对仗工整的八股文,而时下考场很忌讳虚浮。

    厌恶华丽崇尚简朴自然是洪武年间遗留下来的风气,这时雨花诗社的名儒颜贵说道:“一个孩子竟然要作赋,此题目难,我等做起来亦觉吃力,有些意思,谁下场和他切磋?”

    另一位大儒窦寅说道:“我等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就让宋国出场吧,当做今年的科举演练一下。”

    宋国起身笑道:“那晚生就会会这位小兄弟,希望他不要令我失望。”

    信心满满的宋国丝毫未把一个孩子放在心上,如果说作诗对联兴许可能妙手偶得,来几句惊世绝句,那作赋则完全是一个人的功力了。

    走到马愉面前,宋国笑道:“你是哪里的生员?竟不自量力的跑出来,赶紧回家学习去吧。”

    马愉恭敬的道:“弟子是山东临朐人,还未取得任何功名。”

    “连童生也不是?还是江北人?”宋国不屑神色愈浓,江南士林看不起江北士林有些年了,何况还是个白丁孩子。

    当下不再废话,即使对手无足轻重,宋国也没打算随便应付,毕竟这里是国子监,为了来年科举也要倾尽全力,博得名声,等考中进士金殿面圣时,好名声往往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明朝状元榜眼探花是要由皇帝钦点,刨去各种因素,比如名字取得不好,长得不符合口味,字写的很差等等。故此帝王的个人倾向非常重要,才华相当的两个人,一个素来喜欢的才子,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取谁不言而喻了。

    “五色云赋。”宋国在心里揣摩着腹稿,众目睽睽之下只能一次完成,而且要尽可能的快。

    类似作赋这种说简单也简单,说最难也最难的文章,一两千字耗费一两个时辰已经是很不简单了。晋代大儒陆机在“文赋”里曾说过,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也就是说,诗是用来抒发主观感情的,要写的华丽细腻;赋则是用来描写客观事物的,要写得爽朗而通畅。

    赋最早出现在诸子散文中,叫“短赋”,代表人物是屈原。汉代正式确立了赋的体例,叫做“辞赋”;魏晋之后,日益向骈文方向发展,叫做“骈赋”;唐代又由骈体转为律体,叫做“律赋”;宋代则成为了散文形式,称为“文赋”。

    到了明朝。大体和宋代一脉相承,但又多多少少受到八股文的影响,趋于严谨工整的律赋,而许多读书人不愿受到拘束,因此把无拘无束的元代小说体裁更加发扬光大,倾向于讲故事而不是卖弄文采,赋介于诗和文之间。

    清人刘熙载说:“赋别于诗者,诗辞情少而声情多,赋声情少而辞情多。”,所以诗大多为情而造文。赋则常常为了文而造情。诗以抒发情感为重,赋则以叙事状物为主。

    寻思了半天,宋国迟迟没有下笔,先偷眼瞧瞧对方如何,却见马愉一支笔如兔起鹄落,忽疾忽徐,欣然而写,全无停搁苦思之态。目不及瞬,早已有十数行下矣。

    大惊的宋国着急了。再拈笔时可惜已经心先乱急,哪里还有什么奇思妙想?只得据题平铺了。如此急急忙忙的书写,尚铺不到半篇,这边马愉已经做完了。

    所有人全都惊呼。简直太神奇了,一篇赋竟然行云流水一口气不歇的做完,,这般才华绝非等闲。

    此时七位大儒见马愉一小孩子挥洒如此。俱忘了考较妒忌之心,反叹赏以为奇,纷纷走过来围观。

    徐灏见状叹道:“有其师就有其徒。曾啓一口气两万字,他徒弟一口气两千字。

    粤自女蜗氏炼五色石以补天,而青、黄、赤、白、黑之气遂蕴酿于太虚中。而或有或无,或潜或见,或红抹霞天,或碧涂霄汉,或墨浓密雨,或青散轻烟,或赤建城标,或紫浮牛背,从未聚五为一,见色于天。矧云也者,气为体,白为容,薄不足以受彩,浮不足以生华,而忽于焉种种备之,此希遘于古,而罕见于今者也。

    惟夫时际昌明,圣天子在位,备中和之德,禀昭朗之灵,行齐五礼,声合五音,政成五美,轮立五常。出坎向离,范金白、木青、水黑、火红、土黄之五行于一身;而后天人交感,上气下垂、下气上升,故五色征于云,而祯祥见于天下。猗欤盛哉!仰而观之,山龙火藻,呈天衣之灿烂;

    虚而拟之,镂金嵌玉,服周冕之辉煌。绮南丽北,彩凤垂蔽天之翼;艳高冶下,龙女散漫空之花。耀自天河,不殊江汉;出之帝杼,何有七襄?不线不针,陰阳刺乾坤之绣;非毫非楮,烟霞绘天地之图。浓淡合宜,青丹相配,缥缈若美人临镜,姿态横生;飞扬如龙战于野,玄黄百出。如旌如旆,如轮如盖,六龙御天上之銮舆;为楼为阁,为城为市,五彩吐空中之蜃气。

    众人才看起句,便惊讶的道:“这一起句便奇特惊人矣。”再读到彩凤垂蔽天之翼,阴阳刺乾坤之绣等句,已然是赞不绝口了。

    颜贵叹道:“小小年纪,称得上天生奇才。”

    正品评着呢,宋国气急败坏的走过来,问道:“你师承何人?”

    马愉老老实实的道:“小时候在族学读书,去年拜在西墅先生门下。”

    “西墅公?”宋国好似见到了宝贝一样,愤怒的道:“诸公可都听见了,此人是人如泉涌的曾子棨学生,洪熙二年的状元,难怪一篇五色云赋做的如此迅捷淋漓,敢情是曾啓的文章。”

    马愉脸色涨的通红,说道:“这不是恩师的作品,是我自己所作。”

    “你的作品?”宋国面带讥讽,“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能做出如此意境的文章?”

    诸公沉吟不语,天底下不是没有神童,而且属金陵最多,可确实是有些匪夷所思了,即使亲眼目睹也不能不令人生疑,想弟子背诵了先生的文章,跑来显摆也是有的,是以大多相信了宋国。

    附近的徐湖等人有些不平,可他们和马愉并不熟悉,不能挺身而出。徐烨急道:“爹,你快去作证呀。”

    徐灏笑道:“傻儿子,真金不怕火炼,你马家哥哥要是有才,继续试一试不就见真章了?弄虚作假的话,爹过去有什么用?自取其辱罢了。”

    宋国气马愉抢了他的光彩,虽说是弄虚作假,但自己败在一个顽童手下,传扬出去也不好听,冷笑道:“来人,把他送交国子监,记下姓名籍贯,至少十年之内不许考取功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