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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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柔怔住，缓缓从母亲肩上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

    其实罗柔大抵能够猜到，只是她虽同情母亲年轻时受气，但她也同别的孩子一样，希望自己的家庭是完整的。更何况，在她看来，父亲并非不可饶恕，这二十年他也在懊悔，也在尽力补偿母亲，连奶奶都因父亲数次袒护母亲而搬去二叔家住，因此这段婚姻并非没有维持的必要。

    顾榆惨淡一笑，说：“我当然可以像以前那般过下去，圈儿里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可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也忍受不了。小柔，妈妈并不是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当年我没坚持离婚，真的是为了你。”

    罗柔有些心酸，忙握住母亲的手，说：“我知道，我都知道……”顾榆摇摇头，目光看向虚无的远方，喃喃道：“你不会明白的，这二十年来，我冷落你爸爸，其实何尝不是在折磨我自己，无论怎样冷暴力，他从来都顺着我，我知道，他是在为之前的事赔罪……”

    “既然您知道爸爸对您的心意，为什么还要……”罗柔忍不住劝道，她知道，母亲不是不念旧情的人，父亲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未尝没有触动。

    “因为太多事了，我接受不了，不打算亦不想勉强自己。”顾榆淡淡一笑，目光满是看透世事的坦然，说：“以前我不提，是因为你和傅寒的婚事，可是现在，你和他分手了，我也就不再顾忌了。”

    罗柔垂下了眼，低声说：“那要是我还喜欢他呢？”“那再正常不过，你要是一分手就再不待见他，那只能说明你以前所谓的喜欢并未付出半点儿真心。”

    “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罗柔试探地问。

    “我已经跟你爸爸提过了。”顾榆平静地说，又嘲讽地一笑，道：“且得有几年掰扯呢，军婚哪儿那么容易离。”看向女儿，“所以你和傅寒的事还有缓和的余地，好好想想，你们俩的未来到底要怎么走下去。”

    罗柔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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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罗柔照例跟着父母去各家拜年，到了傅宅，那里早已是宾客盈门，热闹的很。

    傅老太太一见罗柔就拉着她的手不放，又塞给她一个厚重的红包，有些嗔怪的道：“好长时间都不见你过来，怎么，跟傅奶奶生分了？傅寒这小子从小就骄纵贪玩儿，一时糊涂也是有的，小柔，你不能由着他来，得好好管管他，不然以后可不得了，再拿不住他了。”

    罗柔一时有些尴尬，周围许多长辈好奇玩味的目光探过来，她悄声唤：“傅奶奶，我们已经……”“哎，”傅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奶奶只当你们闹别扭，他要强你也是分毫不让，这才弄到这样地步。”

    握着罗柔的手往一旁的小偏厅走，边走边道：“这小半年来，傅寒身边就没什么人，他以前哪儿会这样，三不五时地就跟各种女的鬼混，可见你治得住他。”

    罗柔努力扬了扬唇角，说：“他不大喜欢我，我也不想勉强。”

    “怎么会，”傅老太太一脸不认同，“前几年我不晓得，可这小半年的魂不守舍奶奶看的真真儿的，他是我孙子，我了解他，知道自己错了却又不愿主动开这个口，小柔，有时候你得给他个台阶下，他是个男人，又好面儿，你也多体谅他些，啊？”

    罗柔点了点头，老太太这才欣慰的笑了，意味深长地道：“奶奶等着喝你进门那杯茶呢，希望不会等太久。”

    **

    走访完最后一家，罗柔脸都快笑僵了，吉祥话儿说了一筐又一筐，她现在只想回家好好喝口水歇一歇，又感叹过年真是件体力活儿，怪不得哥哥每年都要躲出国去，年轻人谁经得住这么些无聊的仪式，冗杂繁琐，恨不能个个儿一身轻。

    回到大院儿时已有些昏昏欲睡，模糊中听见母亲愤怒而压抑的低声：“怎么回事？！”

    罗柔警觉地探身朝车窗外看，一下子也愣了，那个女人居然如此阴魂不散，居然在今天找上门来。

    罗老太太看到跟在陈殷殷身后进来的陈晨也惊住了，不过来者是客，她并不好当场发作，挥手示意老仆将陈晨带到二楼书房等着，这才叫过陈殷殷到一旁，不悦地道：“你怎么把不相干的人带来了？”

    陈殷殷眨了眨眼，温声回道：“刚才在大门口见着她被拦在门口，恰好我过来给您拜年，听她口口声声说是来找罗叔叔的，我一想也顺路，就开车把她带来了。”又小心地问：“罗奶奶，是不是，我做错事啦？”

    她哪里晓得家里这一笔烂账，罗老太太不耐地摆摆手，不欲多说，只道：“算了，来了就来了。”又看一眼她，淡淡的道：“心意到了就好，以后不必每年都亲自上门了，你家不在京城，过年了父母定会想念，以后还是多回家看看，我这儿知道你有心了。”

    陈殷殷知道这是嫌了她，以往老太太可从不说这样的话。一时对那儿女孩儿的身份愈发好奇，但也不敢多问，拜年之后就匆匆告辞而去，她已看出老太太不悦，再待下去也是没脸而已，不如识趣的离开。

    送走一拨又一拨的人，老太太疲累的吩咐老仆，“去把她叫下来。”

    罗柔陪着老太太坐在正厅沙发上，罗祥彬夫妻俩各自单独一侧，茶几前站着一人，正是陈晨。

    “我只是来送份儿东西。”她把文件摊开在小几上，看向罗祥彬，说：“我真的是你的女儿，不管有心人模糊事实，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是你女儿，这点儿你无可否认。”

    罗老太太神情复杂地看向另一侧的顾榆，审视地问：“阿榆，我记得上次那份文件，是你拿给我的，我相信了。”

    顾榆迎上她的目光，坦然地点头，说：“是。”

    罗柔心惊，她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愿相信。

    “你想做什么？”自进门就不曾开口的罗祥彬突然沉声道，锐利的目光刺向陈晨，他面容紧绷，神色一派冷肃，见面前的人沉默，又是一声冷喝：“说！”

    罗柔看见陈晨浑身打了个颤，而后她高傲地仰起头，镇定地道：“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想证明我妈妈的清白，她从来没骗过你。”

    罗柔不屑，嗤笑一声，暗道，你以为自己是夏紫薇啊，人至少敢于承认自己进京就是为了认父，而你陈晨，却打着为母正身的旗号公然闯进罗家，若说没有别的居心有谁信？

    “我也没污蔑她。”罗祥彬看她一眼，冷冷道：“你刚才意有所指的说有人调换了dna检测报告，可你又知不知道，当年你妈在两天之内同时和三个男人发生关系，这其中就有你以前出生时的父亲。至于你到底是谁的女儿，恐怕只有你妈自己知道。”

    陈晨的身子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她万万不曾想到当年的情况竟如此不堪，更不曾想到罗祥彬竟会当着罗家人的面全都说了出来，这简直比打她的脸还让她无地自容。

    “什么，竟还有这回事？”罗老太太震惊了，再顾不上真假dna报告的事，拐杖在大理石地面拄的砰砰响，厉声道：“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陈晨已含了泪，说：“我真的是……”

    她想说自己拿过来的报告是真的，可是话未出口已觉多言，哪怕她真是罗家的女儿，罗老太太都绝不肯认了，因为当年之事太脏了……

    末了，陈晨脸色惨白的道：“我走了，至于这报告，我以生命起誓，它是真的，我妈她从来没有骗过你，从来没有。”一席话说完，她快步奔了出去。

    罗柔却是惊诧于父亲的反应，他不是一向宽待陈晨的吗？怎么今天这么给她没脸，还是在她带来了确实证据的情况下，她想不明白。

    抬头看了看母亲，却见她仍是淡淡的模样，自始至终方才的那一幕都是一场闹剧而已，罗柔看她那麻木的样子，心下酸楚，这么些年，母亲忍的该有多辛苦，以至于到了现在，别人找上门来她都无动于衷。

    罗祥彬起身，拉过顾榆，沉声道：“阿榆，我有话跟你说。”

    罗柔看着父母上楼，仰躺在沙发上半天不出声，幸亏叔叔一家出门拜年还没回来，不然这样的丑事……

    老太太闭目养神，抚着眉心不停叹气，罗柔叫过奶奶的老仆，扶老太太的回房休息。

    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人，罗柔伸手拿过桌面上的文件，几乎要将薄薄得纸张捏碎，恨意翻涌，刘阮害得妈妈半生不幸，她的女儿又搅得自己不得安宁，陈晨，难道我的一切，都注定要被你抢走吗？

    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纸张，罗柔看着它们化为灰烬，丢到垃圾桶起身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