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傅寒

如花美眷  似水流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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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唇微扬,傅寒淡淡地道:“是么?”阴云遮住他的眼,像是要落雨。他看向某人怀里的她,那双浓密的睫毛下显得愈发灵动俏媚的黑亮双眸正盯在他的脸上,好像她在辨认他一样。这黑色的眼珠,午夜梦回,他曾数次忆起,定神时一泓清水,顾盼如流星闪耀;而今,这犹如浸在清水里黑色玻璃球般一双眼,正在辨认他。

    呵。

    罗柔也在望着他。这个人的眼睛真厉害,一双炯炯的有光的黑色眼眸,充满了情感、冷漠和火焰,一旦安静,那双眼使他的脸流露出一种悲哀的神思,他的眼窝,陷得极深,拼命地往里缩,像个能摄人魂魄的无底洞,谁碰上这般噬人的眸光都会掉进去。

    她不自觉地朝他迈了一步,就见他身形微动,浑身都绷紧了似的,她便踟蹰了,怔愣间,腰身再次被身后人揽住,听到陆恺说:“几年不见了,改天定要约个时间好好聚聚。”与其他人寒暄几句,拉过罗柔转身离开。

    “既然如此,不如今儿就定了日子。下月十三,我订婚,到时,欢迎你们前来观礼。”傅寒在身后扬声道。“好。”陆恺应了声,却并未回头,反而猛地打横抱起罗柔,大踏步朝远处而去。

    罗柔攀着他的肩,不禁朝后看了一眼,海风太大,长发遮眼,她大概是看错了,那人放肆打量她的目光中,似乎有一闪而逝的痛。

    她垂眸,撇开了眼。

    **

    回程的飞机上,陆恺一直阴沉着脸。他有气却从不会发到她身上,身边的一众人却都遭了秧,个个儿苦不堪言。罗柔却只托腮看向舷窗外的云层,碰上这种时候,她高兴时才会主动给他台阶,不然就任他唱独角戏去,完全不理会。殊不知,她越如此陆恺越火大,伴随愤怒呼啸而来的,是再次失去她的恐惧,几年的小心翼翼,终究是防不胜防。

    一路奔波,待站在陌生的雕花大门前,罗柔蹙眉,问:“这是哪儿?”“新家。”陆恺简短的答,正要去牵她手,罗柔却一避,躲开了。

    “金屋藏娇么?”她冷睨他一眼,再打量气派的豪宅,却似毫不介意一般,率先进了大门。

    陆恺长舒一口气。

    杨锐跟上来,低声说老太太让他回家一趟,要事。

    陆恺冷哼一声,烦躁地将刚放进嘴里的烟摔在地上,转身大踏步进屋,留下一句,“晚会儿到。”

    **

    家里少了个‘外人’,徐荣茹便再不用避讳任何人,就坐在客厅等着儿子。

    陆恺进门,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不是让你把她送走吗?怎么又给带回来了?老二,你是非逼着我动手是不是?!你别忘了,当年,我答应留下那孽种时你承诺过什么!”

    陆恺脸色都变了,他猛地起身,深吸一口气,低哑地道:“妈,答应您的,我一定做到,但不是靠……”

    “呵,”徐荣茹冷笑着打断他,“没了那小贱人,你就无所谓了是不是?陆氏为何一夕倾覆?你大哥他……”她哽咽着说不下去,闭了闭眼,咬牙道:“阿恺,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已经忘了。”

    “你呢?”徐荣茹冷冷地反问,“你也忘了么?嗯?全都忘了?”

    这是几年来的老话题了,陆恺不胜其烦,转身就要走。徐荣茹在背后厉声道:“我今儿把话搁这儿了,你再跟我发火儿也没用,下周末王家的满月宴上,无论如何,你必须去。”

    陆恺抬步,没出大门就听母亲冷冷的道:“否则,你知道有什么后果!”

    客厅里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佣人都躲得远远的,害怕自己被盛怒下的老太太被波及,没人敢来收拾。只有容姐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拿过一旁的织锦披肩盖到徐荣茹身上,叹气道:“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

    徐荣茹的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狠辣无情,“我真后悔,当初一时糊涂留了那孽种,早知道……”她没说下去,容姐却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见她气得狠了,倒不敢再劝,只低声道:“被弃在那种地方,跟自生自灭也没两样了,小恺能做到这份上,可见还是下了狠心了。”

    自进入徐家五十多年以来,容姐的心里除了她的小姐就是她的小姐。她不曾婚配,更没有收养任何子女,将其所有年华都奉献给了她的主子,且无怨无悔。她见识少,更不曾了解过时事政治,可即便这样,容姐亦晓得,在那个可怖的地狱,贫穷、瘟疫、艾滋、死亡这些是再普通不过的字眼。小恺说那孽种早已死透,并非敷衍之语。

    徐荣茹却握紧了拳,鼻孔哼出一声怪异的笑,阴阳怪气的道:“他要是真的狠心,当初就该让那小贱人亲眼看那孽种如何被折磨而死,而不是刺激她失忆,抹去她所有感知。”

    容姐还想说什么,见徐荣茹一副疲惫的模样,闭目仰躺在沙发上养神,倒也没再开口,转身准备去叫人过来收拾地上的残渣。

    “去找阿三查查,要是还在的话,务必斩草除根。”

    容姐一凛,心下迟疑,试探地问:“小姐,何必赶尽杀绝哪,或许,真是小恺的也……”

    徐荣茹一个眼风过去,冷冷地道:“我不管是谁的种,我只知道,TA那狠毒的妈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生生害了我儿一条命!一报还一报,上天公平的很。”

    她处在盛怒,容姐不敢再说,悄无声息地退下。

    **

    陆恺在跟那人视频通话。

    “她见了以前的人,会不会有事?”陆恺还记得上次他的话,长时间用以往刺激她,未必没有想起往事的可能,这才是他忧心所在。

    对方有一瞬的怔愣,待反应过来后方道:“短时间内不会。她当时的反应呢?有惊疑或是其他情绪吗?回来后有没有异常的举动?有主动问起往事吗?”陆恺摇了摇头,说:“没有,她很平静,回来途中问了两句,仍是以前的那套说辞,她没怀疑。”

    对方摇了摇头,“越是平静越可能是起了疑心的,不过她却又向你直白的问起,倒又显得正常。你也别太担心了,这种事儿,说不好的,要真想一劳永逸,绝不能再让她接触以前的任何人。”

    陆恺默了默,半晌才道:“行,我知道了。”

    **

    锦苑书房,傅华年语气不善的打电话,硬邦邦地道:“说的带人回家,人呢?!你骗鬼啊!”

    这话就一个意思,老子急匆匆地带着你娘回来了,你小子还不麻利儿地滚回来接驾面见?!

    傅寒抚了抚额,试探地道:“要不,您再环游一圈再回来?其实吧,我这儿不急……”

    傅华年那个气啊,噼里啪啦地一顿臭骂,末了甩下一句话:“晚上滚回来吃饭!”

    “姐,你下周什么安排啊?”餐桌上,傅寒懒洋洋的问。傅冰怪异地看他一眼,倒也没隐瞒,凑过去低声道:“我要和韩冷去看小舅妈,怎么,你有事?”

    傅寒扬了扬唇,抿了口酒,淡淡地道:“没大事儿,只是想跟你们同行而已。”

    **

    罗柔站在二楼栏杆旁,冷眼看着楼下的登对男女被包围在众人之中,浅笑颔首,与宾客寒暄。她抿了口酒,胸口有些闷,厅内的气氛让她不适,进来也才不过三分钟而已,恶心的人想吐。

    陆恺还是骗了她。

    罗柔是从陆老太那儿偷拿的邀请函,倒不是想来搞破坏,只是想来看一看,他说的话,到底能不能做到。

    事情已然如此,罗柔倒也无所谓死心与否,心寒之余,她只在静静思索着今后该何去何从,经由那场变故,她早已是孤身一人,这几年尚有陆恺宠着,而今他亦离她而去,从今往后,真的只剩自己一人了。

    宾客众多,罗柔悄无声息地下楼,穿梭于人群之中,眼看着要接近大门,厅内却突然传来些微的骚动,她不甚在意,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傅寒不经意地一瞥,竟在这里看到了她,讶异之余,正见那人正提裙静悄悄地朝外走,心中一动,转身就要上前。傅冰拽住他的衣袖,低声问道:“你干什么去?”傅寒亦压低了声音,说:“遇到个熟人,马上回来。”说着竟不顾傅冰阻拦,径自去了。

    罗柔正站在路口张望,有些迷茫地不知该往何方。她所有的证件都在陆恺那儿,即便要走,也无法订机票。一时烦躁,抬脚就朝前走。却不妨身侧突然驶停一辆路虎,差点儿刮到了她,便有些不悦,侧目怒视驾驶座上的那人,却不妨一瞥之下,随即怔在那里。

    这个男人,是上次岛上遇见的其中之一……

    傅寒下车,替她拉开副驾车门,紧盯着她的面庞,说:“上车,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无头无脑的一句话,谁认识你呀,罗柔白了他一眼,没打算理他,侧身绕过他朝前走。

    “难道不想见见你真正的家人么?”傅寒只说了这么一句,见她果然迟疑地停了脚步,微微勾了勾唇,哑声道:“他们很想你。”

    **

    罗柔被带到一酒店,房门前,她皱眉看向一旁的男人,他在跟自己示意,按下门铃。

    她毫不迟疑地做了。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英挺之中透着三分儒雅,乍一见到她的刹那,双手死死地攀上了她的肩,低沉的男声满是激动。

    “小柔?!”

    只这一瞬,她便肯定,那个男人所说,都是真的。

    她是罗柔,生于京城,长于罗家,是罗祥彬夫妇最为钟爱的幺女。

    罗祥彬几近无法自持,直到了屋内,仍紧紧攥住女儿的手,她喊痛也不肯放,双眸紧紧地盯着她面部每一分表情,似乎怕一个眨眼,宝贝女儿再次消失不见。

    秘书带来了罗柔从小到大所有的视频资料。罗柔看着,却无一分表情,虽有一丝触动,却无半点儿印象,茫然而懵懂,然而血缘之亲让她坚信,她的的确确是罗家的幺女。

    此次罗祥彬亲临,因是秘密出行,加上公务缠身,实在不宜久留,因此在征得罗柔同意后,一行人连夜乘专属军机返京。而直到临行之前,傅寒都没再和罗柔说过一句话。

    飞行途中,罗柔闭目养神之时,想起在那男人车上时,他说过的一句话。当时他简短地说了罗家的情况,而后她便问,“那么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那人嗤的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回她:“没,一个被窝睡过的□□而已。”